多姆觉得脑袋发蒙,待他搞清楚眼前的状况,顿时又气又恼。
忽然他睁大眼睛急切地朝吉斯尖叫起来:“小心!”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挟卷着雪花从吉斯耳边风驰电掣而过,直接命中目标——一只猪面獠牙的人型生物,它正站在吉斯身后,高举着板斧,额头已然中箭。
几乎在同一时间,吉斯倒持长枪向后贯穿了这倒霉家伙的胸口。吉斯拔出长枪,怪物呲牙咧嘴地咕噜几声后便栽倒在雪地里。
而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处高坡上,迎风站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他头戴猎人毡帽,身披兽皮缝制的斗篷,手持一把紫杉长弓,那只灰羽猎鹰收拢起翅膀停靠在他肩上。
还来不及与访客打招呼,吉斯已经纵身跳上树梢,用小刀割断束缚维达与多姆的绳索。此时,火红的夕阳正在一点一点隐没在那人身后的群山中,眼看夜幕就要降临。
多姆变身成浣熊,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缠绕在身上的网兜咬开足够大的洞。
老猎人在远处观察了他们一会儿,便迈开大步朝他们迎面走来。
凛冽的高原之风一旦钻进衣裳的缝隙,就着实会叫人唇舌打颤。习惯了风餐露宿,这种程度的寒冷丝毫不能令吉斯动容,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来人。
多姆则维持着浣熊形态,靠厚厚的皮毛保持体温。
老猎人越走越近,他解下别在腰上的酒囊一把扔给吉斯:
“给他喝吧。”
吉斯转头一看,只见维达咬紧牙关,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吉斯仔细闻了闻酒囊,然后把它递给维达。
维达接过来,才喝了一口便眉眼紧蹙。不一会,他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部升起直冲脑门、激荡全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啊哈,赞美酒神巴克斯!没有他的眷顾,任何人都熬不过冰风山脉的严冬!”
老猎人仰头长笑,“年轻人,难道你们打算在黑夜里成为野猪人的晚餐么?”
他俏皮地竖起食指:“啊对,还有鹰脚怪,我猜你们加起来还不够它们吃上一顿。它们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连渣都不会剩一点。”
他肩上的大鸟朋友长啸一声似乎表示附和。
多姆变身为浣熊的时候不能说话,只能发出“苦苦恰”的叫声。但他不想变回来,因为那样实在太冷了。
维达满脸通红地将喝空的酒囊递还给老猎人,他感到自己快要站不住了,脚下轻飘飘的。
“你有可以留宿的地方?”吉斯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周围方圆几公里几乎没有任何藏身之所,只消一星半点的火光就可能引来整个野猪人部落,夜间露宿野外显然不是太好的选择。
这位老者看起来似乎没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也许他是一位可以信赖的朋友——在野猪人出没的冰雪苔原之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欢迎来我的城堡做客。”老猎人哈哈大笑,摊开手臂,“请叫我霍古斯特,朋友们!”
“你拥有一座城堡?”浣熊多姆惊讶地问道,只不过话音从它尖尖的嘴里发出来就变成了一串“苦苦恰”。
老猎人的笑声更大了,他喜欢这三个年轻人,在这人烟稀少的帕尔斯高地苔原,他已经闻够了野猪人和鹰脚怪的臭味,这些有趣的旅行者想必能够为他乏味的定居生活增添不少快乐。
即使是在多古卡拉森林里长大的多姆,也从未见过如此雄伟的参天大树——那是一棵有着千年树龄的崖柏。
老崖柏根深叶茂、高耸入云,宽大而浓密的伞状树冠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树杈鳞次栉比、树干盘根错节,整棵树宛如铁塔般宽阔、高大而且结实。
树干上自然形成的大小不一的树洞成为霍古斯特与松鼠、猫头鹰们天然的栖身之所,崖柏木散发出特有的芳香气息让这些居住者们感到安详而平静,老猎手亲切地称它为巨木城堡。
这里不仅是他安度晚年之所,甚至他还在向阳的树根处给自己挖好了一个墓穴。
在一间由宽大树洞改造而成的起居室里,霍古斯特邀请三位客人落座。热情好客的老猎手拿出珍藏的美酒与野味款待他们。
红泥砌成的壁炉里炉火烧得通红,散发淡淡柏木香味的房间温暖而舒适。
附近的村庄盛产杜松子酒,老猎手与村民们交情甚好,他们时不时给他送来一坛自酿的美酒,而霍古斯特也很乐意与他们分享自己捕获的尖牙野猪。
“这么说,你们是要穿过这片高地前往翡翠峡谷?”霍古斯特感到十分好奇,“要知道,在通往翡翠峡谷的路上有一道隘口,那里常年盘踞着一批野猪人,那可不是一些好客的家伙!”
“大约有多少只?”吉斯问道。
“可能是二十多只,也可能更多一些,实际上它们的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更烦人的是另一种东西……”霍古斯特故意卖了个关子。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抬眼见众人都好奇地盯着他看,这才满意地放下杯子继续说:
“这东西叫做鹰脚怪,白天没什么力量,只会把自己挂在高高的树上睡大觉,但是一到晚上,它们就会变成无恶不作的魔鬼,它们不但会飞,而且力气大得能把人撕成两半!”
“那就是说我们必须赶在天黑前穿过隘口?”维达问道。
多姆已经变回了人形,嘴里塞满了烤猪肉和各种坚果,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让他没法开口说话。
吉斯听完老猎手说的话,有些血脉偾张,那是一种大敌当前的兴奋与好奇。
这天生的勇者之心,自吉斯出生之始就流淌在他血液里。即使身陷惧魔的桎梏,只要克制不去回想黑袍巫师,惧魔便无法对吉斯施加任何影响,更无法令他的斗志动摇半分。
根据刚才在陷阱旁与野猪人的首次相会,正如老猎手所说,野猪人确实不足畏惧,从那只野猪人敢于做出单枪匹马从数个敌人身后搞偷袭这种智商欠缺的事,也足以证明野猪人是名符其实的莽撞与愚蠢。
但蠢笨而好战的野猪人一旦与空中力量——鹰脚怪结合在一起,那就很不好对付了。
于是吉斯朝老猎手问道:“鹰脚怪有没有什么弱点?”
“呃……除了白天没有什么力量之外……似乎它们……比较惧怕蛇类……”老猎手用厚实的手掌敲击桌面,“是的,它们常常在睡觉的时候被蛇偷袭,倒霉的时候会掉下树摔死。”
“蛇……?”吉斯再次陷入沉思。
根据老猎手的描述,那个隘口被当地人称为白骨关,数百年来已经有许多旅行者与商队命丧于此。
狭长的隘道上白骨森森,令人不寒而栗。隘口四周的林木十分茂密,简直密不透光,因此长长的隘道里几乎是黑黢黢一片,在黑暗中潜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其中就包括臭名昭著的野猪人与鹰脚怪。
因为隘口常年被黑暗笼罩着,所以即使是在白天,也有可能受到鹰脚怪的袭击。
天色彻底黑下来,老猎手房间里橙黄色的灯光,透过木质窗棂映照在一名隐藏在黑暗中的鹰脚怪斥候那双绿莹莹的眼睛里。
它用脚爪牢牢抓住枝桠,从不远处的树上不怀好意地审视着巨木城堡。
过了一会儿,鹰脚怪斥候扇动翅膀腾空而起,往山谷深处飞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