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妖?你说的是昨晚出现在镇子上的那些蛙怪?”
“是的,那些都是在图恩湖里淹死的孩子变成的。”
“可为什么图恩湖里会溺死这么多孩子?”
“神父沙利文……”
“管住你的舌头,朱莉!”一个粗重的男音高声喝止道。
这个时候,从马厩四周渐渐聚集起一批镇民,他们是昨晚那场浩劫的幸存者。刚才粗声说话的是镇长罗德斯。
镇民们把琪琪一行团团围住,他们双手环抱在胸前,有的手里还提着铁锹和斧头。几乎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不甚友善的敌意目光。
“自从这帮外乡人进入镇子,我们就开始倒霉。”
“是的,那个黑眼圈的小个子,只因我不肯开门款待他们,他一怒之下竟然把我的门给划烂了!他们根本就是一伙强盗!我要叫他赔偿损失!!”
多姆循声望去,这个高声咒骂的家伙,果然就是那晚轰走他们的窗边男子。多姆不甘示弱地朝他呲牙反驳道:
“你们明明知道晚上会有妖怪出来,还不肯开门让我们躲避一下!简直冷血得不可救药!”
“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搞不好是那些湖妖幻化出来欺骗我们开门的呢!”窗边男子尖酸刻薄地回击他。
“你……”多姆气得满面通红,“吼”的一声变身成浣熊的样子,朝那个男的发出低沉的嘶吼,若不是被格姆格达死死拖住,他早就扑上去撕咬那个男的了。
窗边男子这么一说,加上多姆的突然变身。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和湖妖是一伙的!”
“淹死他们!淹死他们!”
“淹死他们!淹死他们!”
“连同那个可疑的朱莉一起!”
“对,自从这个朱莉住进风车塔,湖妖就开始出现在镇子上,我们早就应该怀疑她了!”
“淹死他们!淹死他们!”
“淹死他们!淹死他们!”
琪琪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嘴唇抿动,随时准备发动防御魔法。
“请大家冷静!”
镇长罗德斯面目严肃地举手喝止人群的进一步行动。他眯起眼睛,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这些外乡人未必和湖妖的事情有关联,万一他们身份不一般,如果冒然对他们动手,恐怕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然而这个小女孩朱莉确实可疑,必须抓起来严加审讯。但是不管怎么说,“沉湖”这样的极刑审判还是应当交由神父沙利文来进行裁决,毕竟他的决定代表了至高神“拉昂”的意志。”
于是他高声宣布:
“驱逐这些外乡人。把朱莉押解到教堂里,让至高神来决定她的生死!”
“对,让至高神来决定!!神父沙利文会给出答案的!!”
“至高神?”琪琪觉得这个称谓十分耳熟,“噢,想起来了!康索斯营地的罗比·曼彻斯说起过这个教派,吉斯去往刚顿峡谷正是为了揭开至高神‘拉昂’与黑袍法师议会之间的秘密关系。”
多姆小声嘀咕:
“没想到整个林边镇都在信奉至高神,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教派?”
这些暴民们在镇长的指示下,朝朱莉步步逼近。
琪琪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溺死孩子的真相。她从拖车上下来,把朱莉搂在怀里,小女孩害怕极了,紧紧依偎在琪琪身边。
“你们为什么要和朱莉过不去?她不过是个孩子。”
“她根本就是个小恶魔,我们发现风车塔上的扇叶一旦开始转动,湖里的雾气就被吹到镇子上,然后那些湖妖就在浓雾中出现了。”
“据我所知,她是菲利普斯家的第四个孩子!!”
“什么?天哪!”
“为什么第四个孩子还能活得好好的?他的父母要为镇子受到的可怕袭击负责!”
“赶紧淹死她!”
“淹死邪恶的第四子!”
琪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照他们的说法,图恩湖里淹死过很多所谓第四个出生的孩子,而且都是他们父母亲自把他们溺死在图恩湖里的?
她赶紧俯下身子问朱莉:
“告诉我朱莉,他们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把他们溺死在湖里?”
“因为沙利文神父说如果不把第四个出生的孩子溺死,这个孩子就会给家庭带来厄运。他说每个林边镇的第四子都是被魔鬼诅咒过的。”
“这真是无稽之谈!这些孩子的父母为什么要听信这样的谎言?”
“他们说那是至高圣魂‘拉昂’的神谕。”
又是所谓的至高神!
“沙利文神父来了!快给尊敬的神父让个路!”
从人群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人们毕恭毕敬地让开一条通道,好让神父顺利走进来,站到镇长身边。
神父沙利文身着黑红镶金边的圣魂教会长袍。个子瘦长,高耸肩膀,倒竖两条长眉,留着两撮下垂胡子。他神情冷漠,面目阴沉地宣判道:
“根据至高神的指示,被诅咒的第四子决不可出现在林边镇。必须即刻对朱莉·菲利普斯实施溺刑。”
“哈哈哈哈!你是哪里来的神父,居然莫名其妙就随意宣判一个孩子的死刑?”看到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多姆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对他们报以最最猛烈的嘲讽,
“你们这些傻瓜,被那个“拉昂”牵着鼻子走。对自己的孩子犯下滔天罪行却还不知悔改。你们的愚蠢简直是人神共愤!”
“你懂个屁啊!臭野狗!我们每个曾经养育过第四个孩子的家庭,全都经历了一些悲惨的倒霉事,如果不是至高神‘拉昂’的指示,我们根本不知道问题出现在邪恶的第四子身上!”
“胡说八道,请问哪个家庭没有经历过曲折坎坷?就因为发生了一些倒霉事,就把厄运怪罪在无辜的孩子身上,因为‘拉昂’的一句话,你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处置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不管怎么说,除掉第四子,一切都顺利起来了,我们过得很快乐!”
人们根本听不进多姆的真话,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不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对他们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们犯了极度愚蠢的错误,这无疑是对他们自尊心的极大打击。
多姆发现这些人在心智上仍旧是个孩子。在道德上,甚至连孩子都不如。
沙利文神父高声怒骂起来:
“愚蠢的外乡人,竟敢辱没至尊圣魂的名讳!是时候送你们下地狱了!‘拉昂’的子民们,不要放走这些胆大妄为的辱神者!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投进图恩湖里!”
镇长罗德斯没有顺着神父的话对人们做出进攻的指示。他仍旧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对这些过路客动手。刚才多姆的话在他内心里掀起一阵波澜,他们真的做错了吗?那些第四子和他们近年来遭受到的厄运诅咒真的有关联吗?
然而愤怒的人潮还是不可遏制地向琪琪他们蜂拥而来。他们拿着铁锹和利斧,眼神里冒出浓浓杀意。
“该下地狱的是你们!愚蠢的人类!”愤怒的多姆仰天长啸,将超声波释放到林边镇的每一个角落。
“啊!讨厌!!是老鼠!!”
“哪里来的蛇!”
人群尖叫起来,从潮湿的岩石缝隙和下水道里钻出数不清的本地灰鼠和爬蛇,它们听从多姆的指令,张开尖牙利齿狠命撕咬那些朝他们发起攻击的人类。
混乱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推倒风车塔,拆掉那些被恶魔控制的扇叶!”
“对,推倒那个塔,湖面上的迷雾就不会被吹到镇子上了!”
“走啊!带上家伙,拆塔去!”
人群激昂起来。
他们顾不上与老鼠和蛇虫纠缠,举起铁锹和斧头开始往风车塔的方向涌去。
风车塔下。
小女孩朱莉用弱小的身体挡在人群前面,嘶声力竭地喊道:
“你们这些大人!不要被‘拉昂’蛊惑了!是‘圣灵莱恩’赐福了这座风车塔,帮助你们躲过白昼的灾难。否则的话,不只是黑夜,就连白天,也会有迷雾侵蚀林边镇,你们早就全死光了!”
“你胡说什么?当年我们遭遇厄运诅咒的时候,‘莱恩’抛弃了我们!”一名妇人咬牙切齿地说。
“对啊,我家遭遇火灾的时候,我的孩子感染重病的时候,我们向‘莱恩’祈求赐福,却没有得到哪怕一星半点的回应!只有‘拉昂’听到了我们的痛苦倾诉,自从第四个孩子被扔进图恩湖里,我们全家人的生活才好转起来!”商人模样的男子手持利斧,高声控诉起来。
“不要听信这个邪恶的第四子,我们一起冲上去拆掉扇叶!”
有人振臂一呼,群情激昂的人们全都涌进塔里面,木质台阶被踩的咯吱作响,整座塔摇摇欲坠。要不是琪琪眼疾手快将朱莉一把拉开,拥挤的人潮定会把她活活踩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四张巨大的风车扇叶从塔顶轰然掉落到地面上,摔得七零八落,掀起滚滚尘土。
人群欢呼起来。仿佛随着风车塔的拆毁,所有的厄运也都会随之消散。
琪琪皱着眉头朝图恩湖望去。
果然,湖面上再次升腾起寥寥雾气。
“多姆、格姆格达,我们走!”琪琪拉起朱莉,叫上他们一起冲到等待在马厩那里的阿克身边。
“快坐上去,趁浓雾过来以前,赶紧离开这里!”
朱莉有些犹豫,琪琪抓住她的手诚挚地说:
“不要迟疑了,朱莉,跟我们走。我们眼下只能救得了你一个,暂时还无法帮助那些已经化身湖妖的孩子们。等我们做完手上的任务以后,就去寻找一名真正的牧师,跟我们一起回到这里解救他们的灵魂。眼下也许正应该让那些冥顽不化的大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朱莉怔了一会,满噙着泪水点了点头。
羊车载着他们一行人,如疾驰的利箭一般朝林边镇东边的出口冲去。
他们冲出林边镇,越行越远。
琪琪忍不向身后望去,只见远处的林边镇被白茫茫的迷雾重重笼罩,除了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哀嚎声,其他什么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