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帐篷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太没意思了,还是回家吧。”
不知是谁带头说了这么一句话,于是所有人都面带扫兴的表情,开始陆陆续续地退场。而刚才那个肇事的胖孩子也早已不知所踪。
维达关心那个机械孩子,他跑上舞台,想从近处观察这个机械人的状况。
这时,两个马戏团的工人也走过来,他们一人抓起机械孩子的一只脚,就往帷幕后面拖去。他们一边气喘吁吁地拖着——这个机械人十分沉重——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这回又要送到辛提利亚去维修了。”
“是啊,可怜我们每次都要负责运送这个重的要命的东西,累得我够呛!”
“不明白班主为什么总是要让它出来表演。”
“还不明白吗?每次它一出来,舞台上就全是观众们自动送上的铜币,看看,每次都能收集一箩筐呢。”
“可是万一损坏,维修费也是好大一笔呢。”
“那可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儿了。来来来,这里有块毯子,我们先把它扔这上面吧。”
两个工人费劲地把机械孩子拖到脏兮兮的毛毯上,并不多看它一眼,便转身离开去干别的活计了。
维达悄悄地跟着他们来到后台,机械孩子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维达蹲下身子。这个可怜的机械小人,全身上下,都被饮料浇了个湿透。液体渗入到它身体内部的机械元件当中,造成了短路。维达忍耐不住想要把这个机器拆开来看看。
他站起身左右查看,发现这间堆满杂物的临时仓库里并没有螺丝刀或者扳手之类可供使用的工具。就在维达一筹莫展之际,地上的机械小人竟然开口说话了。
只见他依旧不能挪动半分自己的身体,只有铁皮嘴巴还能够一张一合的活动自如。
“你好,先生。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维达一听这话不禁莞尔:自己都无法动弹地躺在这里,还想着为别人做事吗?
“你叫什么名字?”维达怜爱地问它。
“阿诺比,我叫阿诺比。”机械小人轻轻地回答道。
“你感觉怎么样?阿诺比。”维达这么问他,就好像他是个能够感受到疼痛的真正孩子一样。
“我感觉不太好,先生。班主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又要暴跳如雷了。为什么总有人要往我头上浇东西?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呀!”
维达感到有些心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孩子解释人类的反常行为。
“阿诺比,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他只能这样问道。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我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离开这个马戏团,回到我可怜的老父亲身边。”
“你为什么要为马戏团班主干活呢?你是他的财产吗?”维达说完这句话,又感到十分后悔。这么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孩子,怎么能是某个人类的私人财产呢?
“我想离开这里,先生。”小机器人不停地哀求他,“救救我,我不想再被当成小丑给人表演无聊的把戏。”
不管怎么说,他应当得到自由。可是它的金属身体这么沉重。该怎么把它从这里救出去呢?
维达突然想到,他的机械陆行器或许可以驮得动这个机器人。
“阿诺比,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请耐心的等着我回来。”说完,维达冲出帐篷,卯足力气朝旅馆方向跑去。他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过。陆行器存放在他的工具箱里。必须赶在马戏团班主把阿诺比送走之前回到这里,带他远走高飞。
鸢尾花旅馆里,多姆仍在呼呼大睡。维达顾不上许多,使劲的敲打起多姆房间的门。多姆被急切的敲门声给吵醒,他生气地拉开房门,冲着维达喊道:“维达,你这是做什么呀?现在才几点钟就叫我起来?”
“对不起,多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时间非常紧急我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你先跟着我走。”
第一次看见维达的神色如此紧张,多姆的睡意也消失了大半:“那琪琪小姐她……”
“不要紧,我们两个应该就足够了。”维达催促着把多姆推出房间,带着他一起朝着马戏团的方向奔去。
此时已经是半夜,街道上空无一人。
马戏团成员都在篷车内呼呼大睡。小机器人仍然被扔在后台仓库里。维达和多姆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小机器人抬上陆行器。
维达用毛毯盖住小机器人,自己则与多姆一起,小心翼翼地驾驶陆行器回到鸢尾花旅馆。
小机器人阿诺比被安置在维达房间的桌子上。
维达顾不上休息,马上打开工具箱,为阿诺比的机械身体做详细检查。
很快,他找出了故障的位置。
在征得阿诺比同意过后,维达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在阿诺比胸口部位的铁皮面板,面板下面,如钟表般严丝合缝的机械齿轮传动装置被设计得如此精密而巧妙,令维达不由得为创造者的高超手艺赞叹不已。
“阿诺比,你知道是谁把你制造出来的吗?”维达试探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我父亲的木屋里了。”阿诺比回答道,它眨眨眼睛,又想到了什么,“每次出现故障,班主都会把我送到辛提利亚去修理。那里有一个很厉害的维修工,名字叫做奥西莉亚。”
“辛提利亚?那是什么地方?”维达十分好奇,看来钳扳科学院并不是唯一一个进行高精技术研究的地方。
“机械之乡呀。那里生产像我一样的机械人。
“这是什么?!”维达和多姆几乎同时惊呼起来。
只见阿诺比敞开的机械胸口上,透过重重叠叠的齿轮和轴承,可以看见一个散发着橘黄色辉光的透明晶块被镶嵌在心脏的位置。
维达惊奇地发现,这枚晶块正源源不断地为机械人输送能量。在更换了阿诺比因为短路而烧毁的电线过后,晶块释放的能量又开始持续为机械人提供动力。
阿诺比坐起身,抬了抬胳膊,转动了一下脑袋。
“噢,太好了!我又恢复正常了!”阿诺比开心得举起双手欢呼起来,“维达·温斯顿·艾森坦先生,您太厉害了,一点都不输给奥西莉亚小姐!”
“维达,你偷了马戏团的东西,后面打算怎么办?”多姆毫不客气地提醒道。
“先生,我不是什么东西,我不想回到马戏团,请您帮我逃走吧。我想回到满贝尔找我的父亲。我三年没有回家,他一定急死了。”阿诺比的铁皮脸上就差滴落眼泪了,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真让人无法相信他是个机械孩子。
只是眼下他们必须首先赶到哈斯多庇护所,之后才能考虑帮助阿诺比回到满贝尔的事情。在一番讨论过后,阿诺比顺从地听从维达的指示,先跟随他们前往哈斯多庇护所。
趁着马戏团班主还没有醒过来发现阿诺比的失踪,他们必须赶紧离开沙塔尔。
天一朦朦亮。维达就带着小机器人,连同多姆和琪琪一道,穿过沙塔尔镇西边的大门。他们替阿诺比穿上多姆的衣服,戴上多姆的毡帽,混过了门口卫兵的眼睛。
出了沙塔尔镇,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稀树草原。草原上廖无人烟,除了稀稀拉拉的猴面包树,和一些不知名的植物以外。剩下的就是一望无际的枯草和砂石,景色空旷而单调。
维达驾驶着陆行器,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行驶。穿过这片稀树草原,就能抵达草原边缘的哈斯多火山口。
他们经过一棵又一棵的猴面包树。猴面包树的树干虽然都很粗,但木质却非常疏松,这种木质十分适合储蓄水分。在雨季时,它利用自己粗大的身躯和松软的木质大量吸收并贮存水分。它的木质像多孔的海绵,能贮几千公斤甚至更多的水,简直就是荒原的贮水塔。
这些丰满多汁的猴面包树。为维达他们的旅程提供了充足的水分。
在经过一处巨大的猴面包树下时,多姆提出要停下休息。于是大家决定在树荫下小憩一会儿。阿诺比为大家站岗放哨,其他人则趁机在树荫下打个盹。
就在大家睡得正香的时候,阿诺比突然发现,远处的地平线上似乎有一片乌黑的云团正朝他们倾轧过来。他马上摇醒了靠他最近的多姆。
多姆起身一看,吓得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他大声喊叫起来:“野牛群来了!野牛群来了!快点到树上去!”
琪琪和维达被他的声音惊醒。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那是无数只雷霆野牛撒开蹄子一齐奔跑,卷起的沙尘遮天蔽日,野牛群的上空聚集起翻滚的乌云。
野牛群离他们越来越近。可是身边除了猴面包树,连一块可遮挡的石头都没有。而猴面包树又高又光滑,他们怎么才能上得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