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止刚回到房间，就感觉到有人来了。

“出来吧。”

话落，只见一个全身是黑色的人影，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半跪在宜止面前，“公子，十七前来复命。”

宜止慢腾腾的坐在桌边，把扇子轻轻放下，看着他面前的黑影缓道：“说吧，最近宫里可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最近宫里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如既往。不过王上让我告知公子，他那边已经一切准备好了，只等公子一身令下，问公子何时回去。”

十七对宜止很是尊敬，话语间都透漏出对宜止的仰慕。

宜止把手中的空杯来回摆弄着，房间内一片安静，虽然说在黑暗中，不易识人，但是十七在公子面前，是绝对不敢乱动的。

“准备好了，你确定？”

宜止说出的话很小声，但是十七的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以他的机灵劲，自然也听出了公子内心的不悦。

“王上是这样告诉属下的。”十七小心的回应道。

“王上告诉你的，什么时候你这么相信别人。看来我不在的时候，王上已经是你的主人了，是从什么时候你不是我的属下了，十七。”

宜止的语气并无不悦，还有些调笑的口气，但是十七已经害怕的把头抵着地上了，事实上，他跟了公子十几年，依旧搞不清楚公子的脾性。

“十七错了，自然只有公子是属下的主人，属下马上去查。”

“查，查什么。你只管回去给我好好看着王上，别给我出岔子，告诉他，若是想当这天下之主，就乖乖听我的话，我说何时准备好了，才是真的准备好了。”

“属下知道了。”

“还有这几个月，若是无事不要来找我。”

宜止看着面前依旧呆着不离开的十七，道：“怎么，你还有事？是不是要我送你？”

“不是，公子……只是我最近发现有人跟着你们。”

“可是姜国太子的暗卫长连。”

“公子？”十七本来有些疑惑公子怎么会知道，但是想想按照公子的才智，这么早知道也是理所应当。

“姜云望这么疼爱玉儿，又怎么不会派人跟着她。你可有让她发现？”

“没有，属下只是担心公子的身份被发现。”

“被发现？若是你不要这样随便来找我，我想我很难被发现，你明白吗？”

十七心里真的很胆怯，自己明明是个身高七尺的铁骨男子，但是只要是在公子面前，他的心里就总是七上八下，怯懦不安。

“属下明白了。对了，王上有一封信让我带给公子。”十七从怀中拿出信件，递给宜止。

宜止随意的拿了过来，放在桌上，道：“你可以走了。”

十七想问公子，怎么不看信，但是又不敢，只好就那样灰溜溜的离开了。

宜止站起来把烛火点亮了，黑暗的房间中一下子就明亮了许多，夜晚还有些许寒风吹进，倒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看着桌子上的信件，宜止不用打开，都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不过是看自己现如今呆在玉儿身边，所以告知自己要破坏齐姜联盟。

最后还是打开了信封，信里面的内容果然与自己想的一样，不过王上的办法很是恶毒，让他杀了余栩，嫁祸给姜玉，让此事败露，齐五子知道，定不会轻易原谅姜国，绝对会从中阻扰，又何谈联盟一说。

寒风吹得烛火摇摇晃晃，宜止映在墙上的影子也是跟着摆动，一如现如今宜止的心。

他才刚刚和玉儿表明心意，他怎么舍得。

但是虽然他不会伤害玉儿，可是要攻打姜国，这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姜国必须灭。

他潜伏在姜国整整五年，就是为了打入姜国内部，为了日后楚国一举灭姜奠定好基础，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可能后退，楚国也不可能。

可是玉儿，他与玉儿该如何？

宜止趴在桌子上，思绪纷扰，看着面前的扇子，不知不觉就那样睡了过去。

而酒楼的另一个房间里，却有人被噩梦吓得醒了过来。

余栩全身是汗，坐在床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很久没有做梦了，梦醒过后，她有些恍惚，她是不是还在梦里，还没有醒。

她梦见自己的父亲死去了，梦见了短短几年一切都不一样了，平时对她疼爱有加的母后却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她还梦见阿返告诉她，他不爱她了，他要娶别人了，梦的片段是零零碎碎的，但是每一个碎片都让她痛苦万分，让她从睡梦中不由得哭醒过来。

余栩的脸庞仍然有淡淡的泪痕，她多想就这么逃离开去，放弃报仇。

可是不行，她必须回去，若是她不去报仇，父亲那批忠心耿耿的属下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她要回去，她还要回去帮阿返，阿返不受齐后的宠爱，齐后把一切都给了太子，可是阿返明明那么优秀，所以她要回去帮阿返。

她不想看到阿返整日郁郁寡欢，明明有治国之才，却一辈子只能屈居人下。

然后她要为阿返生一个孩子，然后他们一家人幸幸福福的在一起，这样一来，齐后看见她厌恶的女子如此幸福，她会难受的。

余栩的想法越来越疯狂，她已经在脑海中勾画好了一切，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伤害过她和阿返的人，想到他们的下场，余栩不由得笑了出来，但是她又想压抑自己的笑容，于是从喉咙中发出很奇怪的咯噔声，在夜里，听起来特别的瘆人，令人毛骨悚然。

想要捂住嘴巴的时候，余栩不小心摸到了自己手腕的伤疤，整个人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静静地摸索着手上的伤疤，好似是什么珍宝一样。

余栩记得和齐返的所有往事，无论是小事还是大事。这个伤疤，她还记得，是她为了阿返做饭食的时候，留下的。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成婚，正是浓情蜜语的时候，他们每日一同洗漱一同入睡，他的身边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他们互相承诺，会对对方一生一世至死不渝，永不背叛对方。他们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方，他们知道对方究竟想要什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才短短几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好害怕他们会渐行渐远。

她不想伤害阿返，所以回到齐国，她什么话都不会和阿返说的，她会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解决掉，然后她们就可以回到最初了。

余栩知道自己变了很多，虽然她表面却看不见任何变化，偶尔还会可以与人玩笑，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是有多么翻腾不安。

夜深人静，她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会觉得她自己变得很可怕，很令人恐惧，所以每每到了白天，她就显得特别的淡然自在，就连姜玉偶尔都会讶异觉得她为什么会恢复的这么快，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得一般。

而她每日伪装自己的时候，看见姜玉，她都好羡慕姜玉，好羡慕，好羡慕，好嫉妒。羡慕她，出身高贵，不染世事，现如今还保佑着赤子之心，嫉妒她，还有这么多人为她忧心，陪在她身旁。

“阿返，阿返……”

余栩轻唤出声，多希望这一刻齐返就陪在她身边，她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她想和他撒撒娇，想告诉他自己这一路受过的委屈，希望他能安慰自己，希望看见他温柔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