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后的姜玉,换了寝衣,便坐在床边把宜止送的小刀拿出来把玩。
“公主,今夜儿要泡脚吗?”书兰在旁边询问道。
“当然要。”
早上跪,晚上走,可是把这个月呆在绣房里没有用的力气,都在今天用了。
书兰便喊人下去准备,然后呆在床边为公主整理今日所穿的衣饰。见公主还在看那银色小刀中,心中一动,道:“公主,今日看那宜少将军可真是威风凛凛啊。”
“是啊,”姜玉正在看佩刀上纹的图案,回答书兰的问题便有些无心,“怎么,我们家书兰春心暗动了。”
“公主,你在说些什么啊,以奴婢的身份怎么配的上宜少将军。”
她不过是一介婢女,前途由天,不由人,她只盼望能随着公主,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
“怎么不配,你可是我的婢女,正室不说,他的妾室有何不可。”
“公主,书兰是不够格的。”
听见书兰的话,姜玉抬头看着她。只见她面带浅笑,面容平静,仿佛贬低谈论的并不是她自己,这样却让姜玉看着心酸,把手上的银刀放在床边。
“书兰,来,过来,”姜玉喊她过来,轻轻拉着书兰的手腕,道: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婢女,你陪了我十多年,最后该你应得的,我都会给你,所以你根本无需这样轻贬你自己。”
“奴婢惶恐,”书兰感激的跪在姜玉身侧,“奴婢只望能够一直陪在公主身边,不求别的。
说实话,能陪在公主身边已然是自己的福气,公主得宠,身为公主的婢女也是得到不少优待。虽然公主偶尔脾气不好,偶尔还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但是也不曾打杀过下人。所以她想若是她一直忠心的跟着公主,最后也能荣归故里,光宗耀祖吧。
“你先起来。”
自打姜玉记事以来,书兰就一直这样,从来不求赏赐,也不争宠,就算自己看重其他婢女,她也不会惊慌,依然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大概就是因为她的性子,所以母后才会把她放到自己身边吧。更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己心里才会更加相信于她。
“公主,水准备好了。”殿外女婢开口道。
“先去把水给我端来吧。”姜玉拍拍站起来的书兰,让她出去,收拾一下心情。
“恩。”
书兰把水端进来后,就开始为姜玉脱袜,试水温。等到合适了之后,才帮姜玉的双脚放下去。
“公主,水温可合适。”书兰抬头问道,两只眼睛还带着些许红色。
“合适。”
看着书兰的脸,姜玉想这几年,是自己忽略了她,心里有些懊悔,倒是起了补偿的心。
“书兰,今年祈春节,你可想随我出宫看看。”
往常出宫,姜玉从未带过书兰,主要是书兰性子平淡且怕事,带她出宫只怕会玩的不够尽兴。
“真的?公主愿带书兰出宫?”
从她幼时进宫到今,她从未踏出宫墙一步,她都已经要不记得城墙外的模样了。
看见她略显激动的样子,姜玉心中越发感到亏欠了。
“当然了,我还要带你去看那一年一度的抢红囊。”
“书兰谢过公主恩典。”书兰对着姜玉磕头谢恩。
她心中对要出宫一事很是激动,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
“恩,我累了,想就寝了。”
了却心中一事,姜玉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而一天的疲惫也随之而来,现在只想好好的躺下休息。
书兰听见,赶忙拿布巾把姜玉的双脚擦干,扶着她的脚,让她整个人躺平在床榻上,吹灭烛火,轻声慢步的走了出去。
而姜玉也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明天请安之时,就和母后说说要出宫的事。
……
议事殿。
姜王和太子正在商量母后宴前还未商谈完的临海地塌的应对措施。
“此次临海地塌来势汹汹,临海城内伤亡惨重,城内的粮食供给已然不足。”
姜王用手抵着额头,倍感焦虑。临海是姜国重要的海运通道,也是连接齐鲁两国贸易的唯一通道。今日,临海发生如此大的变故,看来是要花一段时间休整。
“父王何不直接从云都运送粮食过去,云都距临海路途不远,临海此事可耽误不得。”姜云望略一思索,立即回道。
“这就是父王为什么要找你来的原因。”姜王站了起来,走到坐在左侧的姜云望,用手搭住他的肩膀。
“我……”
“虽然临海的四周都城都运了粮食,但是据暗探来报,现如今临海还是民不聊生,无米可炊。”
“那些粮食是被贪了?”
“早就贪的一干二净,到临海灾民的手里,更是所剩无几,那些贪官!”
“那……父王是想要让我去派送粮食和银两?”
此事,姜云望刚才倒是也想过,但是近日即将是齐王生辰,往年都是自己前去齐国祝寿,那今年?
姜王看着姜云望,点了点头,道:“等祈春节过后,粮食准备好后,你就出发。”
“那齐王大寿,该如何?”
姜国与齐国算的上是半个盟国,但是姜国实力不如齐国,又依靠于齐国。所以齐王大寿,一般都是姜国表示其诚意的时候。
“让玉儿去。”姜王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玉儿……为什么?”姜云望疑惑看着姜王。
玉儿行事较为莽撞,心思不深,况且此事关乎两国邦交,为什么让玉儿前去?
姜王道:“齐王有意联姻。”
齐王多次书信给他,表达出希望两国邦交更近一步的打算。
“联姻,父王同意了?那玉儿可知?”
“我还未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那……若是玉儿不愿?”
他与玉儿兄妹多年,依他对玉儿的了解,玉儿根本不想离开姜国,也没有想过要嫁出姜国。
拿起议事桌上的茶杯,轻掀茶盖,滚烫的水汽在脸上散开,姜王神色犹豫的开口道:“所以此事,先不和玉儿说,就只说让她去齐国拜寿。”
他想先让玉儿去齐国看看,一切等玉儿回来再说。
“父王,齐国朝堂混乱,齐国有四位王子,个个对王位虎视眈眈,这样的情况怎么能让玉儿嫁去齐国?”姜云望着急的反驳道。
他见父王已是有想把玉儿嫁去齐国,来巩固两国关系的意图了。只希望,父王看在多年疼爱玉儿的份上,不要让玉儿成为两国的政治牺牲品。
“我怎么会不知道齐国的状况,可你又知不知道我姜国的状况。”
姜王狠狠摔下手中的茶杯,精美的漆器立马四分五裂,让玉儿远嫁,他心里又何尝不难受。
楚国近年来大力举兵,而边塞将士多次回报捉住楚军奸细,在这种情况下,姜国又怎么能够坐以待毙。
姜云望年少便入朝堂,又怎么会不知道姜国的状况。
“可我国近年来,也一直在操练精兵,招兵买马。”若是楚国进攻,姜国不一定会输。
“楚,齐,鲁,姜四大国,楚国势力最大,齐国次之,而我姜国排末。若是楚国进攻,以我姜国之力,绝对无法全身而退。但是,若是有齐国相帮的话,我姜国胜算就大了几分。你说这笔交易应不应该做。”
“交易……那父王就要把玉儿当做牺牲品吗?”姜云望悲切的看着姜王,父王所说,他又岂会不懂,但是父王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舍下玉儿,他唯一的女儿,方才在殿中他还对玉儿那么宠爱有加。
“她是我姜国的公主,她享受了公主所享有的尊荣,就也应该为姜国付出。”
姜王背过身去,慢慢吐出这句话,实在淡漠寒人心。
若是有的选择,他也不舍得把玉儿嫁去齐国,可若是她嫁过去于整个姜国都有好处,那他不会心软。
“父王,姜国可以不止有一个女子可以嫁入齐国。我们何不从大臣中挑选休懿之女,认作郡主,远嫁齐国。”姜云望不死心道。
“你给我跪下。”姜王拂袖转过身来,对着他怒斥道,“你要知道,你是姜国太子,日后你会是我姜国的王,当你坐上我这个位置,你就会知道没有什么会比姜国还要重要,没有什么会不能舍去的。包括你的身边人,没有人可以比的上整个姜国的安危。”
姜云望跪下身去,听见姜王的话,整个身体弯曲下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甘的状态。
“儿臣知道了。”
缓缓说完这句话,姜云望朝着姜王磕了一个头,站了起来,打开了议事殿门。
“云望……此事先不要与玉儿说。”
“儿臣知道。”
姜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见他背对着自己,慢慢关上殿门,瞬间红了眼眶。
父王知道这件事对你,对玉儿都太残酷了,可是父王心里又何尝不难受。父王从小带你在身边教导你,就是希望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统治者,壮大姜国。
殿外。
姜云望看着夜空,夜凉如水,他想姜国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
“齐国……玉儿……”
玉儿,你要是知道此事,你该如何难过,无法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