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江村,一个山里的小村子,交通闭塞,资源短缺,每逢饥荒年代,就会有村民到山里去抛食吃,到江里捞鱼吃。
守江村从建立初到现在,数百年了,李大江的捞尸一脉和这村子的历史一样长。
建国初期,那个岁月里,兵荒马乱,正式华夏动乱的年代。
李大江已经年过半百,家里有个妻子,和一个儿子。
妻子叫刘杏花,儿子李昌义。
本来平平静静的日子,却被一天的不平静打破了。
李大江的家距离村子聚落比较远,这不仅是村民的排斥,还有李大江自己的忌讳。
他知道自己的是捞尸人,身上毕竟会有些许阴气缠身。
当然,他若是想搬家也不是怎么好搬的,他住的屋子就是李大江祖先留下来的祖宅。
虽然几度重建,但是还是没有换位置。
新中国成立之后,李大江便不再干捞尸人这一行当了,毕竟村里来了工作队,以及宣传队等等的队伍。
宣传着无神论,所以李大江捞尸的忌讳、手艺等等都不在重要。
若是有尸体从上游流下来,村子里的工作队自然会组织村民去捞,当然就是简单的捞起来,留在村子专门存放尸体的地方留上个三天。
若是有人认领便领走,没有人认领的话,便会扔到后山竹林的乱葬岗里。
对于李大江来说,不干捞尸人这一行当算的上是一件好事。
他和儿子在生产队里干干活,晚上在家睡大觉。
挺滋润的小日子。
尸体从上游飘下来的几乎没有。
李大江捞尸一脉的存在更显的没必要。
直到那一年,动乱年代的开始。
每隔个十天半月就会飘下来一趟尸体,到后来甚至两天一具,更甚者一天一具。
就是在那样一个动乱的年代,一个动乱中平常的清晨。
一句尸体从上游漂到了守江村附近的水面。
村里又忙活起来了。
在江边玩耍的孩子看见了那尸体,回到村中通知了大人。
没有多久,工作队就到了。
为首的人是干部叫包宁,是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说话尖酸刻薄,但是也算的上是一个女强人。
他率领着几条船到那尸体附近的水面上,就像往常一样,用杆子把尸体推到一艘船身边,然后用钩子再勾到船上。
但是当船儿走近的时候,众人不敢动了。
这尸体与往常的不同。
这是一具女尸,身着红色新装,赤足,衣服已经有些许破烂了,但是尸体却没一丝浮肿。
躺在水面上,眼睛紧闭,嘴唇血红,脸蛋煞白,就像睡过去一样。
李大江当时跟上了船,他在船上眯着眼睛看着这具尸体。
想起了祖训“衣着腐,肉身全,大凶也,三拜过后,急回。”
然后立马说道:“乡亲们,这局尸体别往回捞了,就着么放着吧,怕不是我们捞的动的!”
话音一落,包宁就立马开始反驳起来。
“我们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为了人民!这尸体就是一个家的思念!怎们能不带回去?离大讲堂同志,要是你再宣传你的那一套,那就是反革命!”
另外一个村民帮腔的道:“对啊对啊,这就是一个逃婚的新娘,而且穿的这么好,一定是个地主老财!你难道是要为了资本主义说话?你这是反革命!”
面对着包宁尖酸的嘴脸,李大江欲言又止。
只是说到:“唉~~捞吧捞吧,我这年纪太大了,捞不动了,你们年轻人慢慢干,我精神上鼓励你们。”
李大江心中已经对此有些数了,他不敢动着尸体,连看一眼都不敢,更别说碰了。
他能确确实实的感觉的到,这尸体,不简单。
包宁又是一脸不乐意,然后指着李大江的鼻子说道:“李大江,回去扣你工分!”
“扣就扣吧,总比没命强。”
平日里,包宁和李大江关系就很恶劣,时不时就会骂起来,这次看在村民眼里也很平常。
毕竟包宁是干部,总是要听干部的话,跟干部走嘛。
一众人便把这尸体捞起来了。
“我擦,这真他妈沉啊。”
“哪个谁,小张,你抬一下他的脚,我这边借不上劲!”
“唉,好嘞!”
一帮人先用钩子勾住腰,然后向上托,这尸体似乎非常的重,让大家很吃力。
一个村民用不上劲,让那个叫小张的村民帮忙用手抬一下尸体的脚。
小张二话不说的就上前帮忙了。
坐在船尾的李大江看见这一幕,立马何止道:“唉!别动那尸体!”
可惜的是已经晚了,那尸体已经被小张用手抬到船上了。
若是李大江捞尸的话,一般会把尸体拖到浅滩,然后走一套固定的程序再上岸的。
刚开始的时候,工作队也是这么办的。
直到动乱时期开始,包宁当上了干部,为了彻底的消灭所谓的“牛鬼蛇神”。
所以完全的改变了工作方式。
直接把尸体放到船上,美其言曰“证明世界的中心是物质,没有鬼,没有忌讳。”
以前李大江都可以当做看不见,这一次真的不行了。
这尸体本来就是很诡异的,竟然用手碰触。
听到了李大江的喝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李大江着已经上船了的尸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事,你们继续。”
那个年代,就算多想说,也不能说,李大江一家的特殊性,没被批斗简直就是神的眷顾,李大江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找麻烦。
李大江是一个活的非常聪明的人。
尸体捞上来之后,和之前捞到的其他尸体放到了一起。
生活再次回到正轨。
匆忙的一天过去了。
李大江和儿子回到家中,吃完吃完晚饭后就睡了。
李大江的儿子二十多了,已经和父母分开睡了。
静谧的夜晚,只有蟋蟀在乐此不疲的清鸣,他们似乎在宣告着绝望的到来。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来了,频率很急,但是却又不敢太大声的敲。
睡眠很轻的李大江立马从床上做起。
“妈的,大半夜不睡觉干啥啊。”
李大江暗骂一句,然后轻手轻脚的起床了。
他不想打扰到儿子和媳妇的休息。
李大江穿好衣服开门之后,门外是提着手电筒的张黄飞。
张黄飞是村委会的干部,没什么职权,工作内容多是跑腿,他就是白天一起捞尸的那个小张。
小张双手带着白色的棉布手套,平常时候没见他带过手套啊。
李大江带着疑惑问道:“小张同志啊,这么晚了找我干啥啊。”
李大江揉着眼睛,顺便看了一眼时钟。
已经十一点了。
小张是个憨厚的汉子,三十出头,平时非常的沉稳,现在脸上却带上了焦急。
“李同志,村长找你,快跟我走一趟吧。”
小张用力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
“咋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哎呀,李同志,真的是急事儿啊!”
小张着急的左顾右盼,然后趴在李大江的耳边轻声说道:“还记着白天工作队捞出来的玩意么?”
“咋了?”
小张眼里的泪水打着转转,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说道:“李大哥,救命啊!”
说着,小张摘下了手套,微弱的月光和手电筒光的照射下,清楚的看到了小张手背上满满的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