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声与蝉鸣虽然依旧此起彼伏,却无法填充这空旷的死寂。
冷风夹杂着呜呜的声音,如怨似泣,在这夏秋之夜,也能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韩辰身子打了一个冷颤,迷糊中,他发现于铭的屋中竟然没有可以睡觉的床铺。
只得跌跌撞撞抱着谭宁儿走进了隔壁那间荒废已久的屋子。
半个月前,于成肆的表兄就是在这屋子旁被斩首示众的,他鲜血凝成的痕迹,还印刻在门窗与台阶之上。
此刻被困意席卷的韩辰,也无心顾忌这些,将谭宁儿放上床之后,从屋中找来一张凉席铺在地上,一躺下便立刻进入了梦乡。
翌日,天尚未破晓,
韩辰朦胧中先是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奔跑的脚步声,从声音可以听出,这步伐甚至比昨夜还要急切。
许久之后,跑步声变成了一阵阵高声的叫喊与斥骂。
其间还隐约能听到兵刃与盔甲的摩擦,以及偶尔传至的狗吠。
韩辰顿时睡意全无,他迅速坐起身子,自言自语道:“外面又怎么了?”
谭宁儿此刻正呆呆地坐在床上,她似乎很没有精神:“好像在抓什么人。”
“抓人?”韩辰紧贴在门前,透过缝隙观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农夫们一排排地跪在泥地上,从屋门前不远处,一直延伸到村口,少说也有千人之众。由于是背向着自己,韩辰也瞧不见他们的表情。
但从那瑟瑟发抖的背影可以看出,这些人正处于恐惧之中。
韩辰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的于成肆,他此时完全没了那份激昂与愤慨,与所有跪着的人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农夫们跪拜的方向,正停放着一顶金光璀璨,装饰豪奢,被众多武士护卫的八人大轿。
当中一名武士喝道:“我再问一遍,是谁偷了伊尔大人的东西?如果主动承认,可免受连坐之罪。”
鸦雀无声,武士见此情况,当即挥刀砍下一名农夫的脑袋。
众人一颤,身子抖动的更加厉害,却依然没人出半点声。
武士:“不论如何,伊尔老爷都会把那贼揪出来,到那时,你们所有人都会因为知情不报而与其同罪!这后果,想必你们自己心中也有数。”
这时一个中年人开口道:“大人们啊,会不会罪犯根本不在我们村,是各位弄错了呀?”
武士脸色一变,举刀便往中年人的头顶砍来。
“慢着!”关键时刻,轿子内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让我来问问。”
武士立即收刀入鞘,然后跑到轿子前,身子向下一趴,整个人俯卧在泥地里。
轿帘被缓缓掀开,一个满面脂粉,珠光宝气且形态妖娆的男子,脚踏在武士的背上,步态轻盈地走了出来。
谭宁儿也凑上前来,惊讶道:“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韩辰:“从声音听来,应该是个男的吧……”
谭宁儿:“可是为什么整个极乐国,只这个男人有这么长的头发?”
待男子出了大轿,韩辰才发现他的长发乌黑顺直,且垂立起来比他本人还要高的多。
长发由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托着,以使它沾染不到地上的泥尘。
男子双脚已经踩在领头人的头部,他慢悠悠喊道:“扶我下地。”
立刻又上来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搀着男子的手,随从们马上将地毯铺在脚下,以免他的鞋子不被污泥沾染。
谭宁儿哼道:“真是好大的排场,我从没见过这么娇贵而做作的男人。”
男子的踏着厚而柔软的地毯,缓缓来到众人跟前,他斜眯着细眼,冷漠的扫过匍匐在地的农夫。
那中年人喊道:“拜见征粮官伊尔老爷!祝伊尔老爷洪福齐天!”
众农夫立时反应过来,也不约而同喊道:“拜见征粮官伊尔老爷,祝伊尔老爷洪福齐天!”
然而一听到伊尔两字,他们就已吓破了胆,此刻哪还使得出力气?虽然上百人一齐开口,却是声音微弱,参差不齐。
伊尔微微一笑,拿出手帕来擦了擦脸,蹲下身子向中年人道:“我记得你是这儿的村长。”
中年人一边磕头,一边说:“能被伊尔大人记得,是奴才天大的荣幸!”
伊尔抿嘴一笑,朝后边招了招手:“把国王给我带来。”
在场之人虽然都是农夫,但也知道所谓“国王”于阿父统治之前,便已在极乐城大街上被人凌迟处死,
从他身上割下的肉块,还被当时的市民们哄夺一空。
现在的极乐国,又哪里会有什么国王?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只见侍卫牵来了一条摇着尾巴,垂涎欲滴的大黄狗。
伊尔轻抚着大黄狗身上柔顺的毛皮,说道:“我这国王的鼻子,那可是灵敏异常。
它既然闻到了我的东西在你们这里,那就肯定不会出现在别的地方,你竟然敢说我们弄错了!”
伊尔语气逐渐加重,到最后直接变为了训斥。他每说一句话,在场众人都不自觉的一阵剧烈颤抖。
不知不觉,所有人身体匍匐的更低了,几乎就与趴在地上无异。
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服,今天他们只是跪在这里一动不动,但流的汗,却比以往任何忙碌的时候都要多得多。
伊尔站起身道:“阿父说过,要爱护极乐国的子民,我虽然认为你所言是错误的,但我还是会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村长:“多谢伊尔老爷!”
伊尔:“要证明自己可不简单,你得跟国王一较高下才行。”
正在村长愣神之际,大黄狗汪的一声,随即朝他迎面扑来。
村长猝不及防,瞬间便被咬掉了半边脸。
那黄狗似被饿了几天,此刻正是一副狼吞虎咽之态,
撕心裂肺的惨叫震慑众人的心扉,只不到片刻,村长就被撕咬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伊尔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他喝道:“把它牵回来!”
当大黄狗被从村长身上拉走的时候,他已经残肢断臂,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