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头发蓬乱,面无血色,干涸的嘴唇微张着,正一勺勺喝着穆尓乐喂过来的药,每喝几口都要咳嗽好一阵。
从气色便可看出他的身体虚弱至极。
听到说话声,他紧闭的双眼张开一条缝隙,略微打量了韩辰与谭宁儿一眼就又重新合上了。
韩辰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穆尓乐。虽然与此人素不相识,但从他身上穿的丝质绒袍可以看出,其身份绝非一般。
等穆尓乐不疾不徐地喂完了药之后,四人出了房间,来到大厅。
韩辰道:“实在想不到穆尔兄与我们竟也是同路人。”
穆尓乐道:“其实昨晚初次见面我就该猜到了,只是看你们年龄实在太轻,一时也无法肯定而已。”
谭宁儿:“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穆尓乐:“八日后,一场风暴将会席卷整个国家,届时所有参与者都将面临九死一生的局面,这一切根本容不得半点差错。似你们这般青春年华,我实在没想到也会被卷入其中”
随即笑了笑:“幸好与你们是同伴,否则若成为了敌人,岂不要十分遗憾?”
韩辰:“穆尔兄一直都是住在这地下密室吗?”
穆尔乐点点头:“也多亏了于老伯的收留与帮助,否则这极乐国虽广,还真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于铭:“大家既然是为了共同的目的,又谈什么帮不帮助。只要你能完成重任,老夫性命都可以置之不顾。”
穆尓乐看了眼石屋,垂下眉来:“可惜,仅仅解毒这道难关,我到现在都还未曾攻破。”
于铭忧心道:“你给他喂了这么久的药,难道还是不见一丝好转吗?”
穆尓乐:“明欢散的毒性太过奇异,要谈解除,何其之难!实话说,他的性命现在能否保住,都还是未知。其实究其原因,还是我低估了这毒药的复杂程度,
这些日子以来,纵使我竭尽全力,也仅仅只做到了勉强帮他续命而已。”
于铭:“这样是毫无意义的,若几天后他还是这副状态……只怕我们所做的一切将功亏一篑。”
穆尓乐来回踱了几步,望着天花板:“时间……的确不多了。”
谭宁儿忍不住问道:“你们说床上那人中的是明欢散的毒,难道他也是个极乐国人?”
于铭:“正是。”
谭宁儿更加疑惑了起来:“可是,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啊?他留着长发,穿的布料也是晋宁国所产的,最主要的是,他额头上连印记都没有。”
韩辰道:“你这么一说,的确令人匪夷所思。极乐国中,上到伊尔那类贵胄,下到禹村这些平民,无一例外都有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额头上像印章一样的疤痕。
相信除阿父之外,无论高低贵贱,全国是没有一人是可以避免的。
穆尓乐:“你们的疑惑,我也曾经有过,但我相信尊者。尊者说此人异常重要,甚至能帮我们起到扭转局势的作用。”
“尊者是谁?”韩辰问道。
穆尓乐:“说出来可能吓你一跳,尊者可是赫赫有名的……”
于铭连忙咳嗽两声,用眼神制止了穆尓乐。
穆尓乐立即改口:“反正……尊者神通广大,咱们只要相信他就行了。”
这时,石屋内又传来了几道剧烈的咳嗽,听得出来,病情比起之前的更加严重了。
穆尓乐用力拍拍额头,想让疲倦的神态变得清醒一些,他对韩辰道:“我还要去熬药,恕不奉陪了。”
望着他走进石屋,谭宁儿道:“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一位这么关心病人的医生。”
韩辰:“相信不管最后能不能把毒治好,穆尔兄这段日子都应该是非常开心的。”
于铭沉声道:“他必须把毒治好,穆尓乐要救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他的任务是整个国家!
若明欢散这一关无法攻破,极乐国民就永远只能被阿父当作砧板上的鱼肉。八日后的人间惨剧,也将无可避免的再一次上演。”
韩辰问:“难道你们也都知道八日后铁云众的所有行动方案?”
于铭:“老夫虽身在暗处,却也无时无刻不在用各种方式关注着世间的动静。对于八日后的行动,我不仅知道事情的起始,还知道这一切的结果。”
韩辰疑惑道:“会是什么结果?”
于铭:“刀山血海,命如草菅,徒劳一腔热血罢了。这样的场面,二十五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韩辰暗想:“二十五年前?莫非他所言的战乱,就发生在那个时候?”
于铭道:“说到此,我想请求韩兄弟一件事。”
“于老伯不必客气,你说便是。”韩辰问道。
于铭:“我知道韩兄弟来极乐国,是为了救你的两位朋友。我只希望在救下你的朋友之后,能够迅速离开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将我侄儿也一并带走。”
韩辰:“可你的愿望,不正是希望他一生为此而奋斗吗?”
于铭凝重道:“但我并不希望他白白送死!与阿父比起来,我们的优势微乎其微。
即使准备了这么多年,在临战之前我依然发现自己的信心没有丝毫增长。到时候只要形势稍有恶化,你们就要立刻逃离。
即使拼上所有,老夫也会掩护着你们离开极乐国的。”
夜里,躺在冰冷的石床上,韩辰辗转反侧,脑海中尽是于铭忧虑的表情,以及沉重的话语,久久无法入睡。
虽然不知道外面什么时辰,但凭直觉可以断定至少已临近午夜时分。
上方的地面,偶尔传来几阵脚步声。让密室里的人时刻都绷紧了神经。
待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厚重的踩踏声彻底打破了深夜的安宁。
“砰砰砰……”仿佛一块块硕大的钢铁砸在泥土地上,震得灰尘不断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