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相问要帮何事,却被孔丁丑以手势阻止,只是向他招了招手,意思是随他而行。雀儿眨眨眼睛,四周张望一下,心知在这绝崖之上,也没什么地方可以逃脱,而且先前自己确实答应过他,索性把心一横,施施然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行去。
看他行走的方向,竟然便是朝着木屋位置。自雀儿来崖顶也有好几日,孔丁丑一直没让雀儿靠近木屋,心中一直以为屋内必有甚么古怪,也没指望能有一天能带着自己入内。现在贸然往木屋走去,雀儿心中难免忐忑起来,不知道其中藏着什么秘密,和自己所帮之忙有着什么干系。
木屋离着并不远,半晌便到。见孔丁丑在屋前立了一下,似在犹豫一番,然后终于下定决心,竟然绕过木屋,又向着屋后走去。雀儿呆了一呆,依然相随。这木屋面南朝北,普普通通,屋后是个什么所在,他到了崖上几日,却也没见过。就见三棵松树,和屋前松林并无二致,并排立在那里,树下杂草丛生,想来是很长时间无人打理,并无人迹。
孔丁丑默默地走至当中一棵树前,突然道:“柳前辈,今天又是初一了,你身子尚好?”
雀儿微微一惊,左右顾盼,除自己二人外,却不见有他人踪影。但这孔丁丑口称前辈,自然并非对自己所说,心想难道这四下还有其他人所在?
孔丁丑等了半晌,见无人答应,稍显不耐。讪讪一笑,继续道:“柳前辈,离上次相扰,已有一月,你不会老得连说话都忘记了吧?嘿嘿。”说罢抬头望天,又继续等待回音。雀儿不明就里,只能也静静等着。
又是盏茶的功夫,隐隐听得某处传来一声叹息。“唉——”不知道来自哪个方向,似乎自地底,又似从远方。语气中满是苍凉萧索之意,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孔丁丑听得有了声音,脸上顿时有了欣喜表情,又急急说道:“恭喜柳前辈。自去年和你一席相谈,对前辈的苦衷我是心有感触。自后在外处处留心,一心想着为前辈找到适当人选。所幸皇天不负,终于让我得偿所愿,呵呵。”雀儿听他言语灼热中满是谄媚讨好之意,心想看不出这孔丁丑在外看谁都不顺眼,把天下豪门剑客都不放于眼里,现在却对一位未曾谋面的人如此低三下四,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厉害角色。而且听他所说,发出叹息之人应该是有甚么事情托付于他,现在能够如愿,那人应该好好感谢才是。隐约中又感觉孔丁丑以前口口声声说有事让自己相帮,似乎便和这事有着某种联系。
哪知道刚才叹息的声音又“嘿嘿”冷笑几声,陡地一声怒喝:“好你个孔匹夫,把我关到今日,竟然还是贼心不死!枉你也读过几年破书,却连读书人半点的仁义都未学到,反而满心的贪欲之念,当真是好笑!哈哈,你以为找到人选,我便会答应你了?”
孔丁丑听了脸上一僵,收了刚才的恭敬之意,也回了几个冷笑,道:“你也知道读书人的仁义?嘿嘿,那读书人对待恩人是该如何报答的?你对我于你的救命之恩又是如何报答的?柳前辈,你老实说,如果那次没有我的出手搭救,你还会有今天的牢骚?只怕已是白骨一堆了罢?是也不是?”
那苍老声音顿了一顿,淡淡说道:“你说得没错。如果没你的相救,我现在确实早已不在人世了。”说完又复一叹,似是回忆一下,接着又道:“不过我也不是未曾对你有所报答。你女儿身负顽疾,本来时日无多,是我施了妙手,为她延命续气,也算是还了你一命。可笑你贪心仍不足,见了我的本事,贪念骤起,一心想把我的武功心法偷师到手。嘿嘿,孔匹夫啊孔匹夫,如果你有那样的天赋倒也罢了,可你却偏偏内力不够,把我的本事学了个乱七八糟,成了笑料。哈哈!这还不够,自己无能,又反咬我私藏了什么心法秘籍,一朝狗急跳墙,使了肮脏手段,把我囚于地下,日日不见光亮,至今已有十二年了罢?你说你有恩于我,这就叫有恩于我?嘿嘿。”
雀儿此时已听明声音来路,正在自己所立的地下。也不知道这孔丁丑使了什么手段,把一位前辈困于此处。这一席话,也让他对二人的恩怨初步明了,先是孔丁丑有恩于这位柳姓前辈,但施恩图报,非但自己女儿获救,还觊觎对方的高深武学,偷师不成,恼羞成怒之下,使诈把对方在地底囚了十二年之多。雀儿深知孔丁丑为人,此刻一听,对他的鄙视愤恨自是又多了一层。
孔丁丑也不打断那人的话,只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他说完,也是冷冷道:“不错!你是救了我女儿不死。但你也知道,你的救不过是权宜之救,让她能得苟延残喘,虽然命不至丧,却整日病恹恹的,连房门都不敢出。力弱到走几步路便要倒了,像她这个样子,纵然多活了十几年,却也是多受了十几年的罪。你明明知道有药可以根治我女儿的病,却不肯相助,反而讥我贪心不足,嘿嘿,这就是你所说的读书人的道义?”
那声音又是一叹,似在摇头:“这是天数,谁也没有办法。能够让你女儿得以续命,我已是尽心尽力,一身内力也为此消耗得所剩无几。你所说的医你女儿的药,确实是有,可是我师门祖训,那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踏足半步的,违了祖训,便是负了师恩。我总不能为了报你的恩,却负了我师傅的恩。何况,如我刚才所说,你的救命之恩,我也能说是已经还了一命——”
“荒谬!自欺其人罢了!”孔丁丑听他如是说,怒而打断他的话,“甚么师门祖训,你拿这鬼话能骗得了谁?不过是你拿来推脱罢了。你命都是我救的,你的武学内力,所知所想,当然一切便应为我所用!偏偏你却信口唐塞,明明是没有报恩的诚意。你不去拿能医我女儿的药,也可以,只要你把你的武学修为传给我,我自己去拿去抢,这难道也能让你违了祖训?”
地下那人忽而哈哈狂笑起来,大声道:“孔匹夫!打得好如意算盘。不瞒你说,刚开始时,我也犹豫,动了这样的心思。所以你偷师的时候,我才装作不知。不然你以为就你的修为,我会不知道?哼哼——可惜你初学了一点,便狂妄自大,去崖下惹事生非,非但如此,还贪功冒进,明明内力不济,却置我的劝诫于不顾,偷学我的心法,才致那次险些走火入魔。如若不是我在一旁相助,只怕你现在也未必能如此活蹦乱跳了罢?没想到我的相助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怪我藏私,又怕我拂袖而去,索性使了阴损手段把我囚禁于此。嘿嘿,你以为当初我没有察觉?我只是觉得我命是你相救,既然遇人不淑,干脆如你所愿,被你囚住,也算是把我的命还于你的手中,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