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见老媪拐杖来势飘渺无形,力道若有若无,吞吐之间,并无无丝毫定势,一时间竟难以察出力点所在,不敢冒进,只得向一侧退出一步,以待再瞻。这是他悟得力点后,首次跟人动手不能建功,心中难免惊慌。老媪道得一声:“怎么还不动手?欺我年迈是不是?”说话间手中更不停顿,拐杖化作的乌云似个活物一般,游离于她身前身后一步方圆,忽地一声,辩明方向,又向雀儿没头没脑地罩了过来。雀儿见她身姿转换瞬间,乌云开合之际,显出右肩肩贞穴下方三寸处是力点所在,正待举棒刺出,却见一片乌色晃动,刚刚瞧准的力点幻作一片虚无。老媪整个人真如化作一片云彩,千变万化,虚实无方。雀儿心头大惊,再无他法,百忙之中又是向后急掠一步,勉强未被乌云笼住。
安安见他退了再退,心中焦急,出声喊道:“雀儿哥,你出手啊。这老婆婆武功厉害得紧,你不用让她。”锦云公子和郭秀才等人也纷纷喝声助威。小红莲见雀儿不攻反退,知他是遇到劲敌,心中无数,提醒道:“雀儿哥,莫要着急,这老婆婆武功古怪得紧,先求自保,再慢慢寻破解之法。不必勉强自己冒险。”
老媪听了冷声喝道:“刚才你不是很厉害么?现在怎么如此脓包?”拐杖连挑,乌云又起,初时颜色不过浅灰,现在内力愈聚愈厚,色彩也随之变深,乌沉沉如黑云盖顶,弥漫范围更是比刚才阔了一倍有余。雀儿眼中如见一条黑龙奔袭长啸,无羁无常,只觉自己眼花心跳,哪里还能察得她力点所在?勉强辩明方向,又是往后退出三步之远,再退一步,眼看便是要退出篱笆之外。场外观战之人看了,连连惊呼,毒农更是顿足可惜,眼见雀儿取胜无望,看来此次的赌注,是没甚么指望。
老媪见雀儿只逃不攻,一时也拿他无法,只是道:“你这小子,光是逃跑算得甚么?若是你逃个几天,难道还要老身和你斗个几天不成?只要你退到那篱笆之外,便算是你输啦。”她手中不停,说话间难免气息稍乱,没了刚才那种淡定从容。想来是她年龄大了,内力终究不能时时保持巅峰运转。
小红莲听了心中一动,出声提醒道:“雀儿哥,我知你念她年迈,不肯以自身内力相欺,才让她占了便宜。现在她如此攻你,若你还一味想以巧劲取胜,实在已无可能。你内力远胜于我,又何苦弃之不用?”雀儿听了,知他是点拨自己。刚才他何曾不想用内力?只是见眼前一片灰茫涌动,实在不知如何下手。突然见老媪拐杖流动中,乌云掀开一角,露出她的挥舞身姿,就这一瞥,便让雀儿确定其力点所在。无奈手中短棒刚刚抬起,乌云蓦地闭合,再次失去老媪身影。
雀儿心中突有感悟,不再犹豫,右手握棒,左手运起内力,也不管对面乌云如何厚实,只是没头没脑地向中间挥出。“呜——”地一声,一阵劲风透云而入,如蛟龙入海,端地将黑沉沉的乌云撕开一个口子,正中间,老媪的身形赫然在现。雀儿早有准备,不待观明她力点所在,右手短棒直直刺出。手在空中,眼光如炬,须臾间锁定其力点位置,棒在途中随之调整。就听得老媪“嘿”地一声冷哼,乌云滞得一滞,轻轻地向茅舍一侧退了一步。她眼见雀儿短棒刺到,也如哭不得般瞬间想不到破解之法,只得退身避让。这一来,雀儿随之跟进一步,离得篱笆又成两步之远。
小红莲见了,知雀儿已找到取胜之道,喝一声彩:“雀儿哥,刺得好。”雀儿感激他刚才出声提醒,转脸微微一笑。老媪怒道:“侥幸胜了一招,得意甚么?!”拐杖化成的乌云也如有了情绪,暴怒跳跃,威猛更甚,施施然冲向雀儿。雀儿心中已有破解之道,顿感轻松,笑道:“老婆婆,不要动怒。说好了我们只是比试,气伤了身子可不太妥。刚才你说我退出篱笆便是认输,现在我若将你逼入屋内,也算你输,如何?”说话间依样画瓢,左手内力一挥,冲开黑云,待瞧得她身形,右手又是一棒刺出。现时心中已是胜算在握,没了刚才的急促,出手间又恢复以往的轻灵飘逸。
老媪见到短棒来处,知是躲避不过,只得又退一步,嘴中说道:“呸!我还道你老实,却原来也跟他们一样,油嘴滑舌。待你胜了再狂罢。”心里恼怒,手中便难免冒进,自有破绽露出。雀儿趁机一连刺出三棒,将她逼得连退三步,道:“老婆婆,我好心劝你,怎么是油嘴滑舌了?”其时老媪已背靠茅舍墙壁,尽力挥舞拐杖,勉力将那片乌云维持不散。不过她斗的时间一长,内力已显不济,乌云所涵盖范围,已不到刚才三成。雀儿左手连挥,也因他范围缩小,收效甚微,仅仅是掀开乌云一角,隐约见得一个人形在内挥舞。饶是如此,也辨明力点所在,手起棒出,如一条矫健游龙,堪堪穿过那片灰色,向老媪身上点去。
老媪避无可避,知晓除了退回屋内,再无他法。但这样一来,却是她输了,心中一横,咬了咬牙,竟是不再闪避,硬是把拐杖舞得 “呜呜”作响,一心想和雀儿拼个两败俱伤。雀儿哪里知她狠勇至斯,左手依然跟在短棒后面挥出,待得察觉棒尖点中老媪力点,手中内力已然尽出。心中暗喊一声:“不好!”心想对方力点被自己点中,身上哪里还能有半点力道,再被自己内力击中,纵然不死,也只剩半条命。自己并不想与紫霞谷为敌,更何况安安和小红莲身上之伤还需求她们出手相助,若是在这里伤了这老媪,结下仇怨,疗伤治毒的事只怕再无指望。百忙之中,也不管是否来得及,尽力将左掌往上一拐,改了方向。原来平平击出的掌力改为向上拂出。就见乌云散处,自己所发内力擦着老媪脸面拍中茅舍顶檐,直直将屋顶击飞出去十几步远。
再看那老媪,面部细屑横飞,却无血迹溅出。细看原来是戴了面具,被雀儿内力擦得粉碎,又被劲风撩得片片飞舞。面具一去,露出本来掩盖的白晰皮肤来,细眉入鬓,美目端鼻,却哪里还有一丝老媪的样子?雀儿瞧得呆了,喃喃道:“老婆婆……你,你怎么是这个样子?”那少女怒道:“我是甚么样子管你何事?”声音清脆,再无半点刚才苍老味道。想来是她知道自己面具被毁,露了本来面目,再无乔装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