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楠面前的女人正是沈阳成的正妻柳圜,也是沈枝楠的三婶。
她生于凡间,本是普通人家的女孩,沈成阳第一次见到她,正是她洗头的时候,柳圜样貌虽生的平凡,鼻子,眉眼却有几分端正,当时恰好是阳春三月,满地青草,晴空万里,春意正浓,柳圜不算惊艳的五官在这片景致里,也变得清丽起来,沈成阳一时惊为天人,立即将她带回临界山办了亲事,那会儿,两人双双坠入爱河,还未出什么事。
直到双方的矛盾越来越多,平和的表象便被戳破了。
沈成阳虽不纳妾,也没有坏习惯,人却有些傻气,办事还有点窝囊,柳圜对他的爱意,早已在沈成阳一言一行中消耗殆尽,而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天天习惯,也便觉得没什么了,长生不老,随手可得,她应该要更多的东西。
她应该得到更多的东西。
柳圜整整衣裳,来到沈枝楠面前。
“听说,你随骆少爷去了展厅?”
沈枝楠面无表情,冲她点点头。
柳圜见沈枝楠不吭声,脸有些红,身后另外两个女人传来笑声,她咬咬牙,询问沈枝楠的话也用了些力气。
“枝楠啊,不是二娘说你,你脾气这样差,骆家少爷可能忍得住?”柳圜摸摸鼻子,又笑着对沈枝楠道,“骆温蕴可是骆英明的儿子,你定不可怠慢了他。”
“哦,是吗。”沈枝楠笑笑,这位婶婶虽来到临界山,思维智商却跟凡人无大区别。
“是啊,你虽为大哥的女儿,待骆少爷却也要尊敬,他可是少爷呐。”柳圜双眼发亮,丝毫不觉得沈枝楠地位高到哪儿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沈枝楠是骆温蕴家哪个旮旯角出来的庶女。
“骆温蕴是少爷,我便不是千金吗?”沈枝楠似是无意问道。
“你…”柳圜被这句话堵得回不了嘴,只能用眼去瞪沈枝楠。
“二娘也说,我是沈春秋的女儿,万不可为讨好其他家族而做出贬低自己的事,这样,会丢我爹颜面的。”
沈枝楠眨眨眼,甚是天真,柳圜见此,心里又妒又恨。
“哦,你因这点小小的理由,便要不顾你爹与无隍当家的情谊了?”柳圜摆出婶婶的架子,便要说教沈枝楠,“你年纪这般小,却已会搬弄是非,不知你爹见了会作何感想。”
柳圜日日被人侍奉,进灵丹妙药滋补,说出来的话却跟不上身份,这令沈枝楠可气又可笑,再看那两位婶婶,都已袖掩面笑起来,偏偏柳圜认为,自己在沈枝楠面前找足了存在,也算挽回面子。
沈枝楠没有说话,只看向她三叔。
“柳娘,你别说了。”沈成阳却还是比柳圜要聪明一些,“大哥何许人也?枝楠毋需讨骆家的好。”
“谁跟你说话了。”柳圜一把甩开沈阳成,挺起胸膛道,“大哥身份尊贵,可那骆英明也不低,难道他家的钱不是钱、灵脉不是脉了吗?”
“你莫胡搅蛮缠,这不是一回事儿…”沈成阳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柳圜直直打断。
“我说的不对,那换你来说!”柳圜睁大眼,声调也不自觉高起来,“你平时书读的多,总嫌弃我,是,我是乡下来的、可你不照样娶我了吗?!”
柳圜声音有些大,沈不凡与穆鬓却在沈春秋身后,剩下的沈浩荡与沈松白终于起身,你一言、我一句的平息柳圜怒火。
枝楠方才见赤霞谷的好心情瞬间被毁掉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了。
自打今日来到赤霞坊,这已是第二次被人找麻烦了。
她就那么惹人厌吗?
沈枝楠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最终自信的将原因归咎于本命真火上去。
沈浩荡,沈松白的正妻连忙将沈枝楠拉到跟前,与她开始嚼舌根。
“枝楠,不要听她的,柳姐姐的宝贝儿子没能来,她气在头上,便将火撒到你身上了…若有得罪,四娘在这儿向你赔个不是。”
“是啊,傲天又犯了错,被沈成阳锁在堂,三哥还不许下人去送饭,要饿他个十八天。”
沈浩荡的正妻名为路寻菡,正是天衍三当家路岐的小女儿,修为一般,但生的无比貌美,沈浩荡几近是一眼相中路寻菡,加之他风度尚可,背后又有沈春秋撑腰,路寻菡没有思考,一口应下这门亲事,两人婚后生活也算和谐,各玩各的,路寻菡管不住沈浩荡,倒也不生气,临界山家大业大,要什么有什么,只要沈浩荡不玩出格,她也乐得享受。
沈松白正妻为王凝,生性胆小,十分乖巧,是落泉山王埠之唯一的女儿,这三位婶婶里,也就王凝得穆鬓些怜爱,锦秋身份最高,只与穆鬓交好,平日最耻与她们讲话,见了面竟是连招呼都不打,关系僵到极点。
沈枝楠看看路寻菡,却见她眼底有几分讥讽,再看王凝,言语间满怀关切,甚是诚挚。
“…无事,说的再难听,她也是我三娘。”
沈枝楠纠结几番,终是说了违心的话。
也只有家族能使她低头,这要亏的沈春秋教导有方,以不至于令沈枝楠早日入魔。
那边,柳圜的声音又响起来,沈枝楠以手扶额,她头疼的真是厉害。
“哼,果真是从乡下来的,不知礼数…”路寻菡小声嘟囔起来,红艳艳的嘴唇比花瓣还要柔软,“真是多待一会都烦、丢脸死了!”
“四姐,话不能这么讲,她好歹是三姐啊。”王凝在旁劝道。
“呵,谁与她是姐妹,你想与她处好就处好,但不要加上我,我可不想掉身价!”
沈枝楠蹙眉,三个女人一台戏,她可真是待够了。
再看身后,路寻菡的孩子一脸懵懂,嘴里喊着一颗大大的蜜枣,流着口水看她们几人说话。
沈浩荡与路寻菡多年夫妻,进来才得一子,名为沈星宇,王凝与沈松白处的时日少,肚子还未有动静,沈松白没有急,王凝却先急了。
这时,柳圜突然又闹起来,其声势浩大,令其他人纷纷侧目而视,议论不绝,沈成阳管不住柳圜,沈浩荡见这女人不识相,一直哭闹个不停,差点没亮出法器收了她,最后,还是沈春秋出面,解决这一切。
柳圜一见沈春秋冷脸,顿时止了眼泪,沈春秋瞪了沈成阳一眼,就位坐下了。
沈成阳头都抬不起,再看自己妻子,却已恢复正常,他不想去看其他人的眼,只怕自己从中窥出轻蔑。
说起来,沈春秋受众人如此敬爱,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父母去的早,在沈春秋娶了穆鬓后五年便随先人去了极乐世界,只剩年轻的沈春秋独自面对临界山,当时,听闻有多人觊觎临界山灵脉,欺负当家年轻,一众上门讨伐,万万没想到,沈春秋非等闲之辈,很快便重整临界,将临界山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谓是保住了父母留下的家业。
也多是因沈春秋能力过于出众,他的弟弟习惯依靠大哥,以至于离了沈春秋,一干兄弟生活不能自理。
沈枝楠还在发呆,沈春秋的声音便来了。
“枝楠,快过来坐。”
“好!”
沈枝楠向前跑去,却对上自己叔叔婶婶复杂的眼,这时,他们不在看自己的亲侄女,倒更像是斟酌一个强有力的敌人。
分家产的敌人。
为何沈枝楠如此讨厌这帮亲戚,这,便是原因。
人心隔肚皮,血缘关系不过尔尔,都道虎毒不食子,禽兽方知爱护幼崽,更何况是人呢?
沈枝楠昂起头,快步来到沈春秋身旁。
“枝楠,你看谁来了。”穆鬓摸摸女儿的头,向她柔声道。
沈枝楠往边上去看,却见到日思夜想的那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