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碧与翠英一伙人大闹后院,最后以狼狈收场,因为没有损坏枝楠园植株,也无人上报戚管事,两拨人就这么回去了。
临走前,翠英仍不忘放话。
“真是笨手笨脚,竟连我们衣服边儿都没碰着,你这样没用,不知小姐当初是如何看中你做贴身丫鬟的!”
“翠英,不要同她浪费口舌,我们快走吧。”
“是啊,免得她又从地上爬起来、像疯狗似的咬人!”
莲碧趴在地上,她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侮辱,身体却生不出任何力气去反驳。
翠英一伙人离开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莲碧从地上微微抬起头,一脸茫然。
这就是背叛的滋味吗?
比起受的伤,内心的痛苦似乎更加剧烈。
“这群贱婢!竟敢如此对我!翠英、我定要让你好看!”莲碧狠狠道,她望着地上的石子,才发觉自己趴在地上。
“莲碧姐,你没事吧。”一旁的映红连忙俯身去扶,方才,莲碧追逐翠英时,在地上摔了好几跤,手掌有些位置已磨破皮,就连她引以为傲的脸蛋也被地上的碎石子划出许多道血丝,有一道痕迹比较长的,一直从下巴延伸至下颌骨,现已流出许多血,乍一看十分狼狈。
所以,当映红看到莲碧饱受摧残的脸蛋时,也是下意识吃了一惊。
“莲碧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见映红吃惊的神情,莲碧自觉不妙,便用手去摸。
当指尖触到湿润的液体,及伤痕传来疼痛,莲碧才意识到了问题。
“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啊!!”
莲碧的尖叫传遍整个后院,这下,她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怕是要再休息一段时间了。
夜里,小玉又将沈枝楠的话传给映红,现下,几人只等红日初升,计划结束,莲碧便会像从前那般嫉恨沈枝楠了。
而这一次的计谋,则会令莲碧对沈枝楠的恨更上一层。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马来到枝楠园前,沈枝楠破天荒的没有在屋修炼,而是起身到枝楠园门口迎接,其他下人也都聚到前院,一并站在沈枝楠身后。
还在被窝里睡觉的莲碧被映红一把揪起,两人慌慌张张,也跟着来到丫鬟身后。
莲碧起初还有些疑惑,当她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时,突然恍然大悟。
只见为首一辆金顶马车车帘被一只纤手稳稳掀开,接着,一张简单施过脂粉的清丽面容便映入沈枝楠眼底。
“二娘好。”沈枝楠恭敬行礼。
“枝楠,快快起来。”锦秋忙扶起沈枝楠,朝她柔声道,“你娘同你爹有事出去了,二娘便代你娘为你布置衣裳。”
“谢谢二娘。”沈枝楠盈盈一笑,又朝小玉道,“快快为我几位婶婶上茶。”
“是!”小玉头一缩,连忙进枝楠园布置了。
“枝楠,二娘就先进去了。”锦秋打了招呼,便携两名贴身丫鬟进了枝楠园。
锦秋进枝楠园后,后又陆续走来几名衣着华丽的妇人,沈枝楠默了半晌,终是换上一副笑脸。
很快,柳圜大摇大摆走来,她今日细细打扮一番,双唇涂得艳红,身着一袭深紫华服,袖口用银线细细绣了些花纹,一见光就闪闪的,很是好看。
见了沈枝楠,柳圜将下巴昂的极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三娘好。”沈枝楠问了声好。
“哼。”柳圜看也不看,直直走进枝楠园,她身后两名小婢却是不敢,朝沈枝楠怯怯的行礼。
沈枝楠点点头,也没有为难,放她们进去了。
接着,路寻菡走来。
“四娘好。”沈枝楠道。
“欸,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路寻菡可不像柳圜那般傻,她拍拍手,身后立即出现一名手持小盒的奴婢,她挥一挥手,盒子便打开了,里面盛放着一支金镶玉蝴蝶步摇,一下便吸引沈枝楠的全部注意力。
这支步摇顶端有两只硕大的双蝶纷飞,每一只蝴蝶翅膀都用金线珠玉细细镶制,其间有精致片花粉饰,甚是美丽,步摇下垂金玉串饰,颗颗翠玉晶莹剔透,十分纯净,光亮处,这支蝴蝶步摇更是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因步摇制作罕见的精致,饶是沈枝楠,也不禁看了许久,一旁的小婢哪见过这些,纷纷伸长脖子去看。
“这是什么?”
“是金步摇。”
“好漂亮啊…”
一些人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站在最后的莲碧也忍不住好奇,想要瞧瞧那漂亮的金步摇。
路寻菡见此,立即眉笑颜开,又大声说道。
“枝楠,这是路家最好工匠花费三年才做出的步摇,所用材料无一不价值连城,你看这些翠玉,个个都富含灵气,可是真正的宝贝。”
她抬眼望望沈枝楠,又亲手将盒子捧在手心,摆到沈枝楠面前奉承道。
“这矜贵的东西就配矜贵的人,枝楠贵为千金,是整个临界山的宝贝,如此显赫身份配此步摇再适合不过了。”
路寻菡此言一出,枝楠园的奴婢顿时惊了,这样珍贵的材料,竟只是用作镶制步摇,路家可真是财大气粗!
“你们听到了吗?匠工花了三年才做好的呢!”
“材料价值连城,这样好的玉也都含灵气!”
“可真是宝贝啊…”
同时,这金步摇的主人也更加高贵起来,沈枝楠,沈春秋的爱女,理应得这样的步摇。
身份尊贵的人,素来令人畏惧,在羡慕的同时,自身的渺小便愈发明显起来,这些奴婢耳语几番,又意识到自己身份,很快便闭了嘴。
唯有莲碧,还苦苦陷在金钱地位里。
沈枝楠凭什么能得到这些?凭什么?
若生得好人家,她也能得到这支价值连城的金步摇!
莲碧心里犹存这些怨言,却不敢声张。
近看步摇,却是更美丽,沈枝楠望了步摇最后一眼,抬起头对路寻菡道。
“矜贵的人…四娘,何为矜贵呢?”
“矜贵,自然指外貌家世了,愈是尊贵的人,就愈该得到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物什。”路寻菡说道,又不留痕迹的捧高沈枝楠,“譬如枝楠,你是临界山大当家沈春秋的小女儿,如此地位,唯有当今苍缈余家的公子可与匹敌。”
“哦。”沈枝楠点点头,似是无意说道,“既然我是爹爹的女儿,所以才矜贵。”
“事实便是如此。”
“四娘,那我娘身为临界山大当家的正妻,是否也尊贵呢?”沈枝楠问道。
“这…理应如此,当是尊贵的。”路寻菡有些摸不着沈枝楠的路子。
沈枝楠微微一笑,朝路寻菡道。
“那我娘,也有这支金步摇吗?”
枝楠园一片寂静,路寻菡脸上的笑僵了,有风拂过,园内一片绿叶摩挲声沙沙作响,甚是悦耳,沈枝楠还是等着她解释的表情,路寻菡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该怎么解释?一见到好东西就急着给沈枝楠?这也不合逻辑啊…亦或是、这支金步摇只有一支,这才将它送给沈枝楠…
但穆鬓是沈枝楠的亲娘、她该怎么说?!
“这…”很快,路寻菡红透了脸。
千算万算、竟将穆鬓给忘了!真是失算!
“罢了,四娘也是一片好心,枝楠逾矩了。”沈枝楠笑嘻嘻地说,一边将金步摇收下,“四娘的心,枝楠就领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路寻菡僵着笑脸,也无暇再说什么,匆匆便进了枝楠园。
路寻菡走后,沈枝楠虽还笑着,眼神却无比暗沉。
这些婶婶,一个个心怀鬼胎、不安好心,讨好她,便能讨好沈春秋吗?
真是天真。
最后,沈星宇的正妻王凝很快走来,她虽是婶婶里最小的一个,心却是善的,王凝没有给枝楠首饰衣裳,只有亲手做的一盘桃花酥。
“我见临界山山头尚寒,桃花也开着,便命人去摘桃花花瓣,今早做了这盘桃花酥带给你吃。”王凝笑了笑,打开手里的盒子,“不知你可喜欢。”
白净瓷盘里盛有六块小巧玲珑的糕点,它们个个丰盈饱满,皮儿似是透明的,一眼便能看到里面包的馅儿,好看极了,沈枝楠轻轻嗅了嗅,香甜的气息盈满口鼻,十分好闻。
“多谢五娘,枝楠自然是喜欢的。”沈枝楠笑着说,“有劳五娘了,大清早起来做糕点,当心身体。”
“不碍事,只要枝楠喜欢,今后五娘做了糕点,便命人送来。”王凝自然高兴,她虽胆小,却不痴傻,得了沈枝楠的开心,她起多早做多少桃花酥都行。
几人有说有笑,一起进了枝楠园,枝楠园的下人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莲碧也见到沈枝楠,她连忙转过身,用衣袖掩住伤口。
这副样子…定不能被她瞧见了去!
沈枝楠却向莲碧的位置望了一眼,映红当即明了沈枝楠的意思,立即朝她点点头。
几人进了前厅,锦秋应是其中年级最高的,便坐在上座,她身旁还空了位子,那是留给沈枝楠的,剩下位子从左到右,按大到小排,王凝坐好后,对面又空了一个位子,沈枝楠却未坐在锦秋旁,按照年纪,她坐在了王凝对面——也是路寻菡旁。
“枝楠,怎不坐到二娘身边?”锦秋有些疑惑,以前,沈枝楠都是跟着她的。
“二娘,长幼有序,我应坐在这儿。”
“你长大了。”锦秋微微一笑,并未再说什么,她眼中只有沈枝楠一人,其他人,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枝楠剩下这三个婶婶里,身份最高的路寻菡极为不满,她看看锦秋,却又不敢说什么,谁叫路家确实不如锦家,不然,她也不会被锦秋瞧不起。
“呵呵,是啊,枝楠比起以前是懂事多了。”柳圜阴阳怪气的说,“之前啊,枝楠都不会好好问候我,见了二姐便撒脚丫子跑过去,跟小狗似的。”
“都因二娘待我太好了。”沈枝楠并未生气,反而笑道,“若三娘能像二娘那般待我,我今后见了你也会撒脚丫子跑过去。”
“你!”柳圜有点坐不住了,“你这话可不对了、我平日待你不好吗?!”
“枝楠没说过三娘待我不好。”沈枝楠笑的愈发灿烂,“若三娘这样想,枝楠也没有办法。”
对面的路寻菡得了乐子,自顾自的笑起来。
“你这孩子!”柳圜自觉面上无光,便要站起来斥责沈枝楠。
“三姐!”坐在柳圜旁的王凝立即按住她。
“小妹,你松开我!”柳圜面红耳赤,觉得自己被所有人笑话了,“枝楠目无长辈、长幼不分,我今日便要好好教训她!”
“唷,瞧瞧三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大哥都不会这样教训枝楠,三姐倒想尽大哥大嫂的职分了。”路寻菡翻翻白眼,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路寻菡、你什么意思啊!”柳圜尖声道。
“三嫂!莫要计较、大家都是一家人!”王凝急急道。
但她言语柔和,并不能起到作用。
“谁跟她是一家人!身份高就能瞧不起人吗?”
“呵呵,三姐,身份高就能瞧不起人。”
“我!”
座下三人争吵不休,尚算寂静的枝楠园被破坏,门口站的笔直的小婢也忍不住偷偷看热闹,上座的锦秋面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她出手了。
“咚—”
一道浑厚钟声响起,似是从天边传来,绵长不绝。
“肃静。”锦秋厉声道。
座下的柳圜修为低,被这钟声一定,全身便失了力气,老实坐在木椅上,路寻菡与王凝心中一惊,自发闭上了嘴。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锦秋问道,复又叹出一口气。
“今日,我代大嫂来为枝楠布选衣裳,你们几个来,不都是为了枝楠好,何必生这样大的气,非得捅出漏子给大哥知道不可?”
提及沈春秋,所有人都闷闷不语,锦秋见此,脸上又恢复笑容。
“无事便好,眼下天也不早了,现在便开始吧。”
锦秋话音刚落,枝楠园外载装衣物的马车动了动,几名下人抬出箱子,便向前厅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