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侍郎可是有了应对之法?”
“是这样的……”钟南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后手,一来能安三个老头子的心,二来则是增强他自己的信念。
“还是侍郎大人有勇有谋,老夫佩服!”申时行不吝夸奖。
“佩服佩服……”许、赵二人的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不过,我们还得装成之前的样子,免得那些匪人起了疑心。”钟南建议着。
“那是自然!”三个老头子异口同声。
……
另外一边,钟府上下却是炸开了锅。在宴席厅外的福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东家出来安排点事情,他大着胆子凑到门口,可是却没听到丁点儿响动。左思右想之下,福伯悄悄地推开宴席厅的大门,看见的场景令他惊诧无比。
整个宴席厅里的客人,他们或倒在地上或倒在桌上,愣是没有一个人是端坐着的,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是诡异。福伯虽然不是无神论者,却有着一颗大心脏,他鼓起勇气上前,随意找了个人,战战兢兢地将手指贴近那人的鼻孔。还好,那人鼻息正常;再换旁边的人试了试,仍然呼吸沉稳。
福伯放下心来,只要在座的大官儿没死,其他的一切都好说。他打算先找到钟南,看看东家是不是也昏倒了,要是也是一个样儿,那就只能去请夫人来处理了。只是左找右找,居然没看到东家的身影,福伯不死心,再次仔细找寻了一遍,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顾不上查看其他情况,福伯快速地跑到了后院,把事情汇报给了秋香。
“福伯,不要慌!你先和我一起去宴会厅,随后再去把胡队长找来!”秋香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又在马家有过多年的管事经验,这些历练在此时终于发挥了作用——她沉着地发号施令,让钟府上下有了主心骨。
半个时辰过后,秋香在胡焕山的建议下报了官。没过多久,顺天府的捕头和知府一前一后来到钟府;再过了一会儿,五军都督府的人马也到了场。一时之间,钟府成了当晚京师最为忙乱的地方。
还没到天亮,整个朝廷上下便都已知道,新任兵部右侍郎在他的开府晚宴上被人被绑走了,一起被绑走的还有内阁三位重臣申时行、许国和赵志皋。据说万历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半夜,他气得当场摔了东西,并下令一定要尽快找到四位大臣,并安全解救出来。为此,如今主要负责京师治安的五军都督府倍感压力山大。
五军都督府是太祖皇帝一手设立的组织机构,由元朝的大都督府演变而来,包括左、中、右、前、后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初期是执掌天下兵马大权,主导国家军事建设的实权机构,管理着京师和各地卫所兵,其权利相当大,不仅负责管理卫所的训练与生产,还可参与到明朝中央军事决策当中。
在设立五军都督府的初期,虽然它和兵部互相制约,但是其地位还是稍微要高过兵部的。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这样就能保证兵权始终掌握在皇帝手中,不虞有被军队推翻政权的风险。
怎么说呢,比如说朝廷要打仗了,由皇帝授意兵部委派前线将领,统领卫所军队出征。战争结束后,将领归还印信,士兵回归各卫所。这样做的好处是想造反的将领手下没兵,就掀不起什么浪花来;缺点也很明显,“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打起硬仗来,战斗力就不行。
到了“土木堡之变”后,由于五军都督府的精锐力量损失殆尽,加上于谦的强势,兵部的地位就渐渐盖过了五军都督府。到了明朝后期,五军都督府徒有其名,不但连统兵权都没了,更是沦落到去负责京师的治安。
最初五军都督府的各军都督都是由功勋子弟担任,但是在“土木堡之变”中,一大批重要的公侯都督官在战争中阵亡,不仅导致这些贵族集团的衰落,更是大大削弱了五军都督府的实力,使得其无法成为京师防御战的领导者,这才有了兵部的崛起。
此时的五军都督府,也就左、右军都督府还有点能量,原因无他,左军都督府的都督是定国公徐文璧,右军都督府的都督是英国公张元功。这两人都是太祖或成祖时期重要功勋的后人,徐文璧是徐达四子徐增寿之后,张元功是张玉之后。
徐达就不用说了,太祖皇帝的铁杆;徐增寿和张玉两人也不简单,都是帮成祖皇帝坐上宝座的功臣。
徐增寿是第一代定国公,其父徐达是第一代中山王,其兄长徐辉祖是第二代魏国公(徐达生前是魏国公,死后追封的中山王,但是中山王的爵位不能世袭)。徐家的一门两国公之势一直持续至今,只是定国公一系更受皇帝恩宠。
张玉则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早死的他死后被成祖追封为荣国公,之后更是再进一步,追封河间王。其长子张辅在成祖时期,就以平定***之功被加封为英国公,子孙更是可以世袭此爵位。作为第一代的英国公,张辅先后辅佐四位皇帝,却在“土木堡之变”中不幸丧生,好在子孙能够享其荣耀,也不枉张玉、张辅两代人的忠心护主。
此时徐文璧和张元功两人就在钟府里坐镇。皇帝给了他们三日的期限,虽说即使到期后没救回人,皇帝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俩怎么样,但是那样的话,已经被边缘化的五军都督府只会更加没落,他们丢不起那个人。
“老徐,你说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捋了这四位爷?要知道,他们可算是如今皇上最倚重的几位大臣啊!”张元功小声地向徐文璧发着牢骚。
“老张,不管是谁绑的他们,这一次都算是捅到马蜂窝了,皇上肯定不会放过这帮人的!”徐文璧补充道。
两人都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本来祖辈就已交好,如今又同为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关系自然不错,是以连称呼都很随意。
“老徐啊,收拾他们那都是后事了;你我要是救不回来人,搞不好会被皇上先给收拾了!”张元功自嘲地说着话。
“要真是救不回来人,别的不说,光是朝廷上下的口水,都能将你我淹死,哪里还用皇上动手。”
“未必,说不定有些人,巴不得我们五军都督府救不回来人呢!”
“老张,此话怎讲?要是没有根据可别乱说,当心被人听了去,传到皇上那里。”徐文璧扭头看了看左右,还好附近除了他俩的贴身侍卫,并没有外人。
“老徐,我可不是乱说。咱不说别的,就说这钟侍郎吧,你说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人,没几年就蹿升到了如今的高位,要没人眼红他,打死我都不信。既然如此,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欲将他除而后快!”张元功随意地做着猜测。
“虽说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为什么要将申阁老三人一同捋了去呀?”徐文璧对张元功的猜测持保留意见。
“那也是,要真是眼红钟侍郎,绑他一个人就好了,哪能连申阁老他们也给绑了。说不通啊说不通……”张元功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老张,咱哥俩先别乱猜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们四人,再设法救出来。至于是谁做的乱,到时候自有定论。”还是徐文璧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随后两人询问了福伯、胡焕山和秋香等钟府中人,又去附近的邻居家中调查了一番,仍是毫无收获。无奈之下,只能决定:先广撒网,看能不能寻得点蛛丝马迹,再作打算。
于是,天色刚亮,各路人马就行动了起来,全城范围进行着大搜查。不仅包括五军都督府、顺天府的人,就连东厂和锦衣卫也出动了大量番子,私下里做着隐秘的调查。
虽然已经有了大量人力投入到搜查工作中,秋香仍然让胡焕山带着钟府的所有家丁,按照他们的方式进行着搜查和寻找。
胡焕山很自责,作为亲兵队长,主将刚到京师没多久就被人给绑走了,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他带着亲兵队的全部人马,加上钟府的十多个家丁,一共五十来人,先在钟府四周做了一番查看,未果。随后胡焕山将人马分成四组,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向外做拉网式搜查,秋香和几个丫鬟也加入了搜查的队伍。
上午十点左右,秋香所在一组终于有了发现。一个丫鬟在距离钟府接近一公里的位置,连续发现了两颗一样的手珠。由于两颗手珠材质名贵,不像是普通人家的物件,这名叫杨桃的丫鬟为了慎重起见,拿着手珠找到了秋香。
秋香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两颗手珠是属于钟南随身携带的一串手珠的一部分。当初两人还在蓟州,秋香为了让钟南在战场上有神佛保佑,特意托人去京师买来的,还特意找了寺庙里的高僧开了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