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沙漠],是天下人闻之丧胆的地方。相传远古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绿洲,层林覆盖,风景奇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一群隐世高人,或习武练剑,或吟诗作赋,天下之人,若有难解之疑,只需到这里寻求高人帮助即可。后来,发生了一场战役。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蔓延了整片土地,一夜之间,所有人,隐世者,他们的妻儿,全部葬送在火海当中。大火烧了半月有余,烟火冲天,火光四溅。直到后来,天降一场大雨,没日没夜的下,同样下了半月有余,洪水淹没了大地,变成一片汪洋。再过几年,河水流干,废墟般的大地重现天日,却再也没长过哪怕是一棵小草。久而久之,流沙飞尽,夜以继日,再无人踏上这片土地。
这些,是肆在师傅给的书上看到的。师傅的内阁里存了很多藏书,记载了天下古今传闻,小时候夜里冷得睡不着,他常常偷偷溜进内阁看书,后来师傅知道了,狠狠责骂了他。师傅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看书是好事,但若是偷了来看,难免成了小人行径。
骂归骂,师傅终究对他狠不下心来,于是特许了他以后可自由出入内阁。从此,只要不练武时候,他就会到内阁看书,如此两年下来,竟把师傅的藏书给看完了。这些年,虽未曾涉足外地,却在书中有了大致了解,如今真正踏足,竟有如故地重游,不免生出些许感慨来。
……
马队已行至沙漠半程有余,四周黄沙飞散,疾风骤起,人尚且难以睁眼,何况驱步前行的马儿。白夜入梦和米莱将帕巾围在脸上,随着马儿的脚步一深一浅缓缓前行。前方,肆始终与她们保持着肉眼可见的距离。
快了。前方地平面出现不同的光影,眼前视野收尽,马儿的蹄声更加响亮了。肆停了下来,抬眼望着前方:落日余晖洒落在空旷的大地上,仿佛踏过这条线就能抵达天际。目光所及之处,寂寥无人,只有呜呜的风声在缠绕着细沙。
“没想到我们还是来到了红都。”白夜入梦来到肆身旁,以同样惆怅又复杂的神情望着前方。马儿走了数日,停下便不想再走了,扯着嗓子呜呜叫着,鼻子和嘴巴在细沙里四处找寻可口的甘草。
“出了沙漠就到红都领土了,你们真的决定要去吗?”米莱看了一眼坐在肆胸前的灵,他仍未醒来,但脸色已恢复了些,看着不那么吓人了。“别忘了,你们还带着一个中毒的人,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送礼的啊。”
“只要姑娘肯带路,其余的我自有办法。”肆说着,收紧披风,双腿一蹬,疲惫的马儿虽是筋疲力尽,但出于本能反应,倒是缓缓向前,一边走一边发出重重的呼吸声。
……
红都。
红日阁。柒子在屋内来回走动,身旁的丫鬟也跟着左右来回,大约走了十几个来回,两人身子忽而碰到了一起,吓得丫鬟赶紧跪地求饶,“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还请郡主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怎么,你也来气我是不是?”柒子攥紧拳头,真想狠狠扇那丫鬟几巴掌,但转念一想,又忽而收起了怒容,低声道:“你真知道错了?”
“奴婢知道错了,郡主不要生气了。”可怜的婢女哭声连连,想来是平日大板挨多了,有了心理阴影。
“那好,”柒子正色道:“既然知道错了,我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出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外面。”柒子扬着下巴,眼神朝闭着的门示意了一下,婢女当即领会其意,哭得更大声了,“郡主!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郡主不要再责罚女婢了。”
“没用的东西!”柒子抬起脚,狠狠朝那婢女的头踢了过去:“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
“郡主。奴婢怕……奴婢害怕!”
屋子里传来咚咚的磕头声,看来,那婢女宁愿挨打也不愿去看那人一眼。柒子本想继续发火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不敢么?
唉!说来说去都怪父亲。送什么不好,偏偏送这么一个可怕的随从。柒子想着这些日子的遭遇,竟委屈的快要落下泪来。自从父亲派红袍跟着她之后,但凡她要是敢溜出去玩儿,与她一同玩的人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她要是一炷香时间不知去向,红袍就关她半天禁闭。这代价可真大!
“郡主,您就再忍忍吧。老爷说了,等过几日您生辰日到了,各都节使给您送礼后,您就可四处云游了!”听婢女这么一说,柒子郁闷的心居然无端生出几分欢喜来。十几年来,父亲这也不许她去,那儿也不许她去,都快把她憋出病来了!
婢女瞧见柒子的脸色缓和了些,再说道:“听闻老爷这次要从各都节使中挑选一位公子作郡主的驸马爷呢。”
“就你胡说八道。我还小呢。再说了,父亲可从没跟我提起过这事,父亲那么疼爱我,怎舍得让我出嫁?”
“千真万确。奴婢是无意间听大少爷的家奴们闲聊时说起的,这两日府里不断有信件传来,都是各都节使们的求见信呢。”
婢女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全然忘了方才被骂的疼痛。柒子半身靠在软垫上,细细品着奴婢这话。虽说,她对驸马这件事并无兴趣,但若能在当日见着些热闹,了一了这几日被关的烦闷,倒也是件好事。
婢女见她心情难得变好,为讨主子欢心,更进一步道:“郡主,奴婢前两日还听到大少爷的家奴说了别的事情。”
柒子瞥下眼,问:“什么事?”
“奴婢听他们说,大少爷府上近日总出现来路不明的人,他们说……他们说……”
“说什么!”柒子最厌别人有话不说,方才好不容易变好的心情又恼怒了起来。那丫鬟无端又被吓了一跳,赶紧跪地求饶,“他们说大少爷私自见外都人,似乎在密谋陷害老爷。”
“胡说八道!”
柒子气得跳了起来,“父亲是何等身份尊贵的人。况且他身边还有四大护法,何人敢害他?”
“奴婢也是听他们说的。据说老爷对您疼爱有加,冷落了大少爷,惹得他心生不满,所以……”
“所以他就想害父亲?”柒子觉着可笑,这话怎么听都像个异想天开的笑话。要知道,从她出生到现在,可未曾听过有人敢陷害父亲。父亲是何人呀?他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不过……无风不起浪。奴婢们既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这说明青天阁那边的确是在搞小动作。
“你,过来。”柒子指着跪地的丫鬟说道。那丫鬟摸不准是福是祸,于是战战兢兢原地爬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郡主,您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