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紫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人，等到穆尚书从衙门里出来，京城上上下下便传遍了今日穆紫当街纵马伤人的事情了。

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传到穆尚书耳朵里头，穆紫已经成了那得志便猖狂，纨绔中的纨绔，驾着四匹马踩死数十人的恶小姐了。

这穆家身份当然不足以拿四匹马拉车，可是明知道这消息假得很，穆尚书还是觉得喉头一哽，感觉一口血憋在心口处，半天没能吐出来。

这滩血在听到李月芳的话之后更有扩大的趋势。

李月芳简直是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神采飞扬！她这些日子攒起来的火，就在今日这一出事上头，算是发泄个彻底！

你穆紫就算是再有本事，还能改得了京城上上下下的人的嘴？

纵马的人是你，伤人的人也是你。就算是真有什么隐情，谁又有那耐心细查下去。

你这会可真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月芳眼里闪动着快意，可是眉头却是微微蹙起，很是担忧的扶着穆尚书：“老爷您也莫要太生气了，大小姐眼下刚被送回来，正给大夫看呢。”

越是劝别生气，穆尚书越是气得狠了些。

“她也值得大夫来瞧！？”穆尚书一把挥开了李月芳的手，怒气冲冲的朝着穆紫的院子大步而去。

“老爷！老爷！”李月芳追了几步似乎是没能追上，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嬷嬷，“还不快让二小姐过去好好劝劝老爷？”

杜嬷嬷听到这话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二小姐过去了可不是什么劝了，怕是要火上浇油，要往穆尚书心上再添一把火了。

杜嬷嬷连忙点头，赶紧去找穆瑶瑶去了。

“你若是安生些，谁想害你呢。”李月芳念了声佛，面容柔和，可那眼里却是闪烁着丝丝寒光。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估摸了下这会穆尚书应当是快到穆紫院子了。这才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提着裙子匆匆朝老夫人院里去了。

前些日子穆紫踩着穆瑶瑶给她自己做脸，现在可别怪她这个当姨娘的心狠，一报还一报了。

“小姐……”素素吩咐粗使的丫鬟把脏了的水端下去，再换一盆水上来。她低头看向穆紫的手，本就红通通的眼圈又湿润了下，眼泪又落了下来。

“你可别哭了，眼泪再落到我这手上，这是给我的手消毒么？”穆紫的唇微微有些发白，她见着素素那样子，缩了缩手，“大夫不是说了么，我没有什么大碍。”

素素听到这话哪里放心，这哪里是没有什么大碍，真正的难处还没来呢。

“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小姐的名声可怎么办？”素素小心翼翼的给穆紫继续挑扎在手心的木刺，抽了抽鼻子，“奴婢为小姐感到委屈。”

“我自认无愧于心。”穆紫摇了摇头，“我多少留了些分寸，那马匹并没有踏伤人，无非是撞到了些摊子，或是有人避让间扭伤了。你明日便差人去查查，伤到的也好，财物上损失了的也罢，都尽力赔偿。”

倘若她不拉着那绳子，怕是真的会踩死人了。

那些木刺扎进肉里，挑出来的时候都要带出几分血丝来。可是饶是如此，穆紫的语气还是平静得很。

在穆紫平静的语气中，素素也冷静了不少。她抽了抽鼻子，继续给穆紫挑刺去了。

穆紫神情有些飘远，她被尚流送回来，临了也没得到那喻长陵回来的消息。若说这事情她最担心的是谁，自然是担心喻长陵了。

他那个性子，出了城若是害怕了可怎么办？

穆紫微微皱眉，正出神想着那喻长陵的事情，却听到外边丫鬟惊呼一声，随即就是水盆翻到在地的声音。

她一抬头，便看见穆尚书一脸铁青的大步走了进来。

素素悚然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挡在了穆紫前头：“老，老爷，小姐现在身上啊！”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穆尚书一把拉开，跌倒在了地上。

穆紫眉头紧皱，扫了素素一眼，缓缓的挺直了背，看着穆尚书：“父亲怎么来了？”

“你这院子，我便不能来了？”穆尚书阴沉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穆紫，“你现在还能安心躺在这儿，让丫鬟伺候着？”

不然呢？穆紫有些啼笑皆非，这是她家，大夫也是她请的，丫鬟是她的，怎么就不能安心躺着了？

穆紫明明没有开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穆尚书总是能从她的眼神里边看出些什么来。这让穆尚书的心更是恼火了几分。

“我之前觉得你似乎是长进了不少，少了几分懦弱，看着也多少有穆家人的样子的，可万万没想到你倒是个得志便猖狂的，倒还不如之前省心。”穆尚书疾言厉色，“你可知今日之事，会让我穆家蒙羞？！”

穆尚书想到从衙门出来的时候，他那些同僚看他的眼神，心里更是怒意勃发。

“女儿伤成这样，您想着的第一件事情，还是穆家的声誉？”穆紫的眼神是说不出的认真，“您是知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之后才对女儿发脾气的么？”

虽然早就知道穆尚书对她这个嫡女并不在意，可是如今听到穆尚书的话，穆紫这心难免抽了抽，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怅然来。

“我身为父亲，说什么你听着便是了。来和我争执个什么！？”穆尚书语气不悦，一把拉起了穆紫，“还不随我快快出府，找到那几家因你伤到的人，好生赔礼道歉。”

“老爷使不得！”素素打了个激灵，忙上前去拦，“小姐如今站着都吃力，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您让她再休息休息，小姐早就吩咐了奴婢的，那些受到损失的自然会妥善安置。”

穆紫主动出去和被穆尚书拉着出去，简直是两个概念啊！

素素眼里噙着泪花，觉得心都快碎了。她的小姐为什么就不能过几日安生日子？但凡是有半点为小姐考虑，都不该这般。

穆尚书这般像是大义灭亲，自然能够挽回他自己的声誉，可是小姐怎么办？往小了说那是女儿家的名节，往大了说，小姐和燕世子的亲事怕是要难了啊！

她这个当丫鬟都能想到的事情，小姐这般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

素素看了眼穆紫，见她垂着眼，目光晦涩，只当小姐是真的伤心了，

穆紫动了动唇，很是废了些力气才压下那点冷笑，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穆尚书正要开口：“我……”

“哎呀！姐姐怎么起来了！”

穆瑶瑶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