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贫僧妙善。”妙善的手一顿，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木鱼，看着戚庄主。

他目光悲悯，仿佛那宝殿中无情的菩萨一般，看不出情绪来：“一入佛门，自是尘缘尽断。”

“舅舅和母亲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可不是舅舅说想断就想断的。”戚庄主目光灼灼，似乎可以透过妙善的脸看到他的内心一样，“您觉得呢？”

“斯人已去，何必再生波澜。”妙善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轻声道。

只是这话听着却没什么底气，兴许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服。

“死不瞑目，为何不能徒生波澜。”戚庄主冷笑一声，“臻信大师说舅舅心不静，迟迟不肯让舅舅剃发受戒，臻信大师圆寂，舅舅便是真出了家，心里又谈何尘缘尽断。”

妙善大师皱眉，定定的看了戚庄主半晌，最后还是有些恍惚的垂下眼去。

他拨弄了半天佛珠，轻声道：“我听闻你欲成亲，总要回来看看的。”

“成亲不过是早晚的事。”戚庄主垂眸，对此并没有多说一句，“ 但求舅舅一事。”

妙善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缓声道：“好。”

穆紫已经很少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这圆音寺果真是安静得很，连穆瑶瑶那声音都听着软和了不少，晚上睡觉起来更是觉得神清气爽。

便是要早起去求那头签，穆紫都觉得不是不能够接受。

“妹妹可睡得好了？”穆雅看着穆紫，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原想着找你一道到我那边挤挤的，只是去了好几次你都睡得沉。我……”

“我睡得颇好，有些话说多了就客套了。”穆紫摇摇头，止住了穆雅的话。

穆雅笑了笑，见穆紫脸上的坦然不似作假，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而说起了今日的头签。

签都是那个，不过要看求的是什么。这圆音寺唯有一点不会解。便是前程一问。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签当然不能解了。”穆紫懒洋洋的跟着穆雅朝正殿走去，冷不丁来了这一句。

穆雅微微一怔，随即眼睛一亮：“三妹妹倒是颇有慧根。”

“阿弥陀佛，若是我有慧根，早就帮两位姐姐答疑解惑了。”穆紫双手合十，俏皮的眨眨眼。

“哼，就说扯些酸话，说些歪理，小心冒犯了菩萨。”穆瑶瑶见着三人融洽，听到这话更是冷哼一声，“到时候小心菩萨不乐意，给你抽了下下签，可由得你哭去。”

“菩萨还犯得着跟我个小女子计较？若是真抽了下下签，那也是警醒，提点我日后小心谨慎。自然也是好事？难道抽上那下下签就是菩萨的报复了？”穆紫轻轻一笑，“我看是你小人之心了。”

“你！”穆瑶瑶也是气，她瞪着穆紫，“你牙尖嘴利！”

李月芳眼下也就只知道叹气了，你说这个人，又说不过人家，还要去招她。

即便是再疼爱自己的女儿，她也不得不内心腹诽，这不是找骂么。

穆紫瞥了穆瑶瑶一眼，扯扯唇，昂头现行一步。

牙尖嘴利怎么了？准你说就不让她说了？这个穆瑶瑶才是活该被骂呢。

穆雅忍笑，忙带着穆柔去追穆紫的人去了。

穆瑶瑶心里恨得厉害，刚想再骂就被李月芳狠狠掐了一下，她打了个激灵，有些委屈的看向李月芳：“娘——”

“你连这一时半会都忍不得了？”李月芳狠狠拍了下穆瑶瑶的肩膀，“这里可是圆音寺，她行事不顾忌，你能够学她？她一个娘不养爹不教的，你和她生个什么气？”

穆瑶瑶被李月芳的态度吓得缩了缩脖子，最后还是讪讪一笑。

李月芳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拉着穆瑶瑶朝前走去：“安心去求签，菩萨自然会保佑你了。”

穆瑶瑶不敢反抗，忙跟着李月芳赶紧去了。

头签不比头香，来的人虽然不少，可也没有太多。如今又不是那初一十五，宝殿外只站着几家消息灵通的官家夫人和小姐。

大家见着穆家众人来了，倒是纷纷交换了个眼神。

这穆家最近这段日子可是大家嘴上的名人，一日日的故事都没断过。

便是没见着那真人，如今一见，也觉得实在是熟悉得很，感觉真跟故事里头走出来似的。

李月芳被大家的视线打量得僵了僵，心里自然是恼恨异常，不过脸上的笑容倒是依旧温和。

也不过是须臾功夫，便听钟声一响，随即宝殿的门就打开了。

大家收回视线，定了定神，快步上前，纷纷进去求签去了。

穆紫稍微慢了一步，见边上的小小也是跃跃欲试，顿时笑了笑，伸手推了她一把。

小小脸一红，见着穆紫那样子，忙点了点头，快步上前，也去求签去了。

穆紫进了大殿，先是抬头端详了半晌菩萨的长相，最后还是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她不信佛，可是若是佛能帮她，她也不是不能信。

穆紫吐了口气，收回手，这才走向求签的地方。

这求签处沙弥竟然是个小胖子，年纪小小的，眼珠子倒是黑黢黢的，仿佛能够倒映出人的影子来。

穆紫已经很久没见着小孩子了，眼下一见倒是忍不住眯了眯眼。

她伸向签筒的手迟疑了下，转了个方向，突然在这沙弥脑袋上揉了揉。

小和尚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正要细看，眼前的人就轻笑一声，随手抽了一签，看也不看，转身就走了。

“这位女施主！”小和尚心里一紧，忙开了口，“解签的师父在那边呢。”

“我求了便了了心愿。”穆紫轻笑一声，对着小和尚福了一礼，“多些小师傅了。”

解签不解签的，倒是其次，她抽的时候可压根没想过想求的是什么，无欲无求，能够抽出个什么来？

穆紫笑了笑，转身先出了正殿。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签文，微微皱了皱眉，这才收回了袖子。

幸亏没去解，看来菩萨还真是小气，果真是个下下签。

穆紫扭头，便看到小小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一边。

“小小？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没去找师傅解签？”穆紫走过去，看了眼小小的签文，也是一愣，“你这是求的什么？”

小小眼圈有些红，似乎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签文，她见穆紫那关心的眼神，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改了口。

“姻……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