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门外忽地传来一声轻笑,清脆掌声随之响起。
“不愧是荣陵王,思虑缜密,竟连这也猜到了。”
这声音……今湄脸色一白:是月诃教的那个红衣少女!
“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薛城猛然站起,不等两人出声阻拦,抬腿便冲了出去。
刀剑声响起,片刻后,只听一声闷哼,那红衣少女扼着薛城的脖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萧祺坐在桌前未动,只是神色却冷了几分,寒声问:“你是白家的余党?”
“余党?”那红衣少女一怔,靠着门摇了摇头,轻声叹气:“白家早已没有余党了,想不到周副指挥使怕身败名裂不敢说,那黄夫人竟也和她夫君一样,倔得很,宁死都要保住这虚名。”
今湄默默往萧祺身边靠了靠,底气不足地追问:“既然你不是白家余党,为何要杀周副指挥使?”
听她出言,红衣少女脸色微微一变,忽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没有杀他,是他良心不安,却又不肯放弃名利,不得不以死谢罪。”
“那黄夫人……”
“黄氏是太子杀的。”萧祺冷冷出声,眸光紧紧盯着红衣少女:“昨日我们去之前,他已经提前见过黄氏了,将所有事情告知于她,黄氏为了丈夫的名声,这才烧掉随笔,选择随他而去。”
今湄脸色刷地苍白,不敢置信:“到底是什么事请?要赔上这么多条性命……”
红衣少女的眸光在她脸上迅速扫过,忽地将薛城往前一推,转身跃出了房间。
“喂!你还没回答我们!”今湄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迟早你们会知道的!”红衣少女的声音在黑暗中远远传来:“我今日来不过想告诉你们,周副指挥使此人,死有余辜!”
今湄神色一怔,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萧祺正在查看薛城的伤势。
幸好人只是晕过去,他转头看今湄,见她面色发白,心下了然,淡淡道:“案子已然结了,明日你便回京城吧。”
说罢,扶起薛城便离开了。
是夜,萧祺彻夜未归,今湄也彻夜未眠。
次日是黄氏的葬礼,她早早梳洗好,坐在官驿里等候,果然等到了回来换衣物的萧祺。
见她还在,他下意识蹙眉:“你怎地还不走,我不是说……”
“我要参加黄氏的葬礼。”今湄毫不畏惧地望着他,黑眸透亮:“这案子在我心里未结,我不会走的!”
周副指挥使的自杀真相虽然已结,但黄氏的死谁来负责?背后隐藏的又到底是何等秘密?这一切,都在深深吸引着她往下探。
萧祺看着她的目光变了又变,最后不知作何想,竟然点了头:“既然如此,随你。”
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等后面吃到苦头,她应该就知道退缩了。
半柱香后,两人赶到了周府门口,里面一片缟素,门口的白绫还是上次未换下的。短短数月的功夫,曾经门庭若市的江陵府副指挥使家门口已经门可罗雀。
跨进大门的那一刻,今湄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
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看着她。
萧祺脚步顿了顿,垂眸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今湄犹疑地摇头,重新转身走入周府。
周府变化不大,可是这一次,她的心境已经和上次大不相同。
初次来,今湄是满心期望想要替黄氏母子找回公道的,可是如今,她已经隐约知道了周副指挥使死亡的真相,再度想来,只觉迷茫。
“王爷。”她站在灵堂的一层,看着那具黄木棺材,喃喃地问:“你说周副指挥使,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听到这话,萧祺皱了下眉:“周副指挥使为国为民,自然是好人。”
“可他做了坏事。”今湄茫然地看他,满心疑惑:“还连累了他的妻子,这也能算是好人吗?”
萧祺面色一沉,气氛忽地凝重起来。
他静默许久,出声:“指挥使功绩累累,即便是做错了一件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今湄歪了下头,觉得不对。
可她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只是心底的念头越来越坚定,那就是:“周副指挥使或许是个好官,但他做错了事,害死了黄氏,或许还有更多的人,他配不上好人的称号!”
最后那句话,今湄掷地有声。
萧祺的脸色忽地变了,不知为何,怒气沉沉:“胡说,目光狭隘!”
今湄欲要出声为自己辩解,他却已经冷着脸去上了三炷香,拂袖离去了。
她赶紧作了揖,匆忙跟上。
追到周府门口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个孩童,迎头撞进今湄的怀里,痛得她闷哼一声。
“少爷……”两个丫鬟跑得气喘吁吁,连扶人的力气都没有。
今湄将孩童拉起来,认出他正是黄氏的遗孤,好像是叫——“风儿?”
想到他爹娘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她打心底对这孩子生出一股怜悯:“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不跟他们走,我要去姥姥家!”孩子哭得满脸泪痕,死死抓着她不肯松手。
今湄怔了怔,抬头看向两个丫鬟:“你们要把他送去哪里?”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夫人临终之前留了遗书,说要把少爷送到一位故人那里去,可是少爷说什么也不肯,还跑了出来……”
“我不去!我不认识那个怪先生!”风儿拼命摇头,祈求地看向今湄:“我想去姥姥家!求求你们了,让我回姥姥家……”
年幼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她心底猛地一震。
今湄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姐姐……”
“好什么?!”萧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一把将她拉开,面沉如水:“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什么?”
一边是夫君的言辞婉拒,一边是孩童稚嫩的哭声。
最终,同情战胜了害怕,今湄鼓起勇气推开了萧祺:“如今他爹娘都已不在,孩子有自己的决定权,不管可行与否,我都想带他去确定下。”
听到这话,萧祺眸中忽地闪过一抹幽暗。
片刻后,他看着今湄,冷冷勾了下唇角:“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说罢,也不再管她,转身大步离去。
今湄皱了下眉,细细琢磨他最后那句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算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风儿送回黄氏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