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水寨回去的路上,二人都心事重重。
一到官驿,萧祺便去了刑部,清点查封出来的物件。
今湄一个人闲着无聊,便自己溜了出来,到处逛逛。比起上次来,入夏后的江陵府显然更加热闹了些。
她沿着河道边走边逛,不知不觉地,居然又来到了白家那栋大院前。
院里两棵槐树无人料理,竟是愈长愈密,枝头越过院子伸到了道上,大有遮天蔽日的势头。
夏风吹过,今湄耳边沙沙作响,恍惚中,竟觉得那门吱呀一声轻响,打了开来,从里传出少女银铃般的娇笑声。
她浑身一震,猛地回过神,倒退了两步。
背后如芒在背,仿佛有人正死死盯着她。
“谁?”今湄立时回头,只见一片银白衣角自不远的巷内闪过,眨眼间消失不见。
她立刻追了上去,在巷子里左绕右拐,人没追到,却是突然钻入了另一条更繁华的街道,站在来往的人潮中,茫然四顾。
忽然,背后有人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今湄正是警觉之际,立刻就转头,将他反手一扭,制在了手下。
“哎哎哎!王……”那人痛呼两声,连忙扭过头来:“是我,是我啊!”
这声音……今湄皱眉仔仔细细打量了两眼,认出他来:“徐逸?”
她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在这儿?”
“我出来买些东西,刚好见您在这站着,就过来打个招呼而已。”徐逸愁眉苦脸地捏着发红的手臂,对她刮目相看:“看不出来啊,您还有两把刷子呢。”
今湄瞥了他一眼,嗤声:“你好歹是镖局的少当家,怎么连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打不过,太逊了吧?”
徐逸哼哼唧唧地,心想,您可是王妃啊,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您下手!
当然,他表面还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家父老来得子,对我护得紧,押镖这种危险行当,他原本都不打算让我继承的。”
说着说着,他声音便低了下去:“可现在树倒猢狲散,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了……”
今湄想了想那天被抄了个底朝天的长宏镖局,很想问:你这还有什么好抗的?
但是人家已然够惨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补一刀,只能问:“你说要查失踪的镖物,这么久了,可有什么线索?”
“有啊!”徐逸想也不想的点头:“这些天来,我把丢失镖物的所有路线地点以及相关人物全都整理出来了,事无巨细,您要是想看,我这就回家去给你拿!”
今湄眼睛一亮:“走!”
二人来到长宏镖局不远的一户人家,徐逸在门口停住,有些窘迫地挠了下头:“如今镖局已经被炒了,我现今住在原来的管家老伯家中,可能有些许寒酸,您别放心上。”
“这有什么。”今湄大大咧咧地推开门,刚往里一走,一股刺鼻的臭味便迎面扑来,逼得她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收回刚刚说的话。
这户人家住的是原长宏镖局的管家郑伯,他一生未娶,膝下无子,再加上又是从小看着徐逸长大的,长宏镖局出事后,他就收留了徐逸,让他住在自己这里。
徐逸找来一个凳子,擦了又擦,让她坐下:“您在这等着,我进去给您取。”
“行。”今湄站在院子里,只是没坐,掉头打量着这窄小的一块地方,心中唏嘘。
偌大一个镖局的少当家,沦落到这种地步,倒也不娇气,看来徐逸这家伙,倒比她想象中的要踏实不少。
没一会儿,徐逸便拿着册子出来了,翻给她看。
“自第一起劫镖事件发生后,镖局一共走了二十七趟镖,其中足足有十一趟镖物被劫,无论是劫的镖,还是作案事件地点,都没有任何联系。喏,都在这里了——”他把册子递给今湄,叹了口气:“都给你吧,我已经刻在脑海里了。”
今湄挑了下眉,有些诧异:“都记得?”
“不信你试试。”徐逸挺起胸膛,胸有成竹:“事关家父清白,岂能儿戏!”
“嘁——”今湄阖上册子,懒得跟他瞎闹:“这样吧,我先把册子拿回去,跟王爷好好商量下,若是有什么结果了,再来找你。”
徐逸点了点头,一脸信服:“好,那我等您联系我!”
“……”今湄走出院子,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是该笑他天真还是该笑他傻,居然就这么轻易相信她了。
她摇摇头,拿着册子回到官驿。
官驿门口,萧祺的马车正停稳妥,他见今湄拿着本册子往里晃,皱眉出声:“你从哪儿回来的?”
“徐逸那。”今湄没提白家和那个跟踪自己的影子的事,直接跳到了重点:“我拿回来了一个重要线索。”
说着,举起手中的册子,得意地晃了晃。
萧祺撩起衣袍下了马车,抬手接过册子,看了两眼,问:“徐逸给的?”
“嗯。”今湄从鼻子里哼了声:“谁没事给你造这个假啊。”
“这谁知道。”萧祺将册子卷成一卷,塞进袖子,看也没看她,抬腿进了官驿。
今湄倏地挑眉,跟了上去:“王爷,那可是我找的线索……”
这天夜里,萧祺研究了一夜的册子,在纸上写写画画,直到天亮时分,才趴在桌前睡了过去。
今湄起得早,听薛城说要等王爷吃饭,便来房里叫他。
房间的窗户半掩着,她透过窗缝望进去,刚好看到萧祺沉睡的面容,七分英气三分清隽,比起平时那副模样,看起来要平易近人的多。
还别说,这样看,倒也是个如玉的公子。
今湄掩嘴轻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本想进去吓他一番,没曾想,刚走到书桌前,萧祺就忽地抬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随即抬头,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带着几分懒散,朝她直直看了过来。
“做什么?”他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和慵懒,但眸光却是逐渐犀利起来。
今湄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收回手,但萧祺捏得极紧,手腕处竟然勒出了一圈红痕。
她不由气恼:“就是想吓唬吓唬你而已……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