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乔湛夕虽对他人从未上过心,但他也知道,一个卧床二十余年的人不可能在一朝之间就能痊愈到毫无痕迹,更不可能还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与敏捷的身手,如今在林府的那个人,绝不是曾经缠绵病榻的药罐子。
乔懿望着自己的儿子,严肃紧绷之下,算是稍作缓和了些,他叹了口气。
“你真想知道?”
“对,我必须知道。”
因为这关乎昕儿。
乔懿没有再对乔湛夕的问题选择视而不见,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想知道的那个人,他就是林府的大公子,他叫林楚墨。”
沉寂。
乔湛夕失落的双眸疲倦的张合着,丧丧摇了摇沉重的额头。
“爹说的可是实话?”
“千真万确。”
“那好,”他又一笑,轻描淡写,“既然如此,那我也答应爹,今日之事就此结束,儿子日后只与昕儿以兄长之名自称,再不会有任何越界的想法,还望爹爹能够放心。”
说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晃晃悠悠出了乔懿的院门。
没有人知道,当他转身而去时,那本该清冽的脸颊上为何会突然出现了闪闪的水渍,没有人知道,一颗卑微守护了十几年的肉心突然被人连根拔起的痛苦,是那般坚决与不留余地。
痛不在身,而在心。
爹,您放心吧,我再不会去招惹昕儿,再不会去林府了。
纵是万般伤害,总归血脉相连,乔懿望着乔湛夕如此落寞的身影,只感觉鼻息一酸,不是滋味。
“儿啊,你与昕儿本就不是同路人,何苦强求啊。”
有些故事一旦决定不再开口,便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两街之隔的澜华苑内,原本安然沉睡的乔昕突然眉头紧蹙,双手慌乱往被角一抓,旋即翻身坐起。
“哥哥!!”
一声惊呼,知秋忙跑将过去,见乔昕气虚不定脸色苍白,想是被梦魇迷住了,忙帮她顺气。
“二公子可是做恶梦了,不怕不怕,有知秋在。”
“知秋…知秋…”
乔昕突然惊醒,尚未平复,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便慢慢回头去看,只见上来服侍之人果然是知秋,便是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要安静下来。
“知秋,你怎么…这里是何处?我是不是回家了?”
知秋给主子倒了杯白水压压惊。
“二公子,这里是太尉府啊,老爷生怕林府之人招待不周,便让奴婢前来服侍,二公子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嗯。”
乔昕诺诺点了点头,将杯具放好,拽住了知秋的手。
“那我哥哥呢?方才我记得他还在房中,如今他人呢?”
“大公子已经回去了,您不必挂念。”
“哦,回去了。”
乔昕喃喃着,有些失落,加之方才梦见乔湛夕衣衫褴褛顶着刺骨的寒风立于桥头之上欲纵身跃下,更是许久无法平息。
但还好只是个梦,像哥哥那样没心没肺的人,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惹得自己不开心而去寻短见,毕竟相处了十几年,倒也知根知底。
“哎,靠不住啊靠不住。”
乔昕一脸失望,摇头晃脑。
知秋不解,“公子在说什么?”
乔昕冷不伶仃瞥了她一眼,“还能说谁?乔湛夕呗,方才还信誓旦旦说定会带我出去,怕是见我晕倒了是个累赘,便自己先回去了,哎,靠不住啊靠不住。”
知秋用袖遮颜一笑,“二公子这是在责怪大公子吗?可奴婢见着的是老爷过来将大公子给押着走的啊,所以并不是大公子言而无信。”
“哦?爹爹来过?”乔昕一听,瞬间来了兴致,“那爹爹可有说过什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老爷…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乔昕一愣,呆呆僵住了。
“难道爹爹真的要将我塞到这太尉府中不成?我的天了……”
难道爹爹真要让自己以男儿身的身份嫁给林楚墨?这真是一场惊涛骇浪般的噩耗啊。
乔昕当下再无思忖,掀被而起,欲要下床,知秋忙将她拦住。
“二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孙大夫说了您还需静养两日。”
“静养个鬼啊,”乔昕胡乱套上了鞋子,“爹爹都要将我卖了,如今哥哥又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我若再不走,怕是就走不掉了。”
思绪倒还明朗,但本就生着病的身子刚一站起来,又一阵头重脚轻,若不是知秋扶着,定又是一跟头栽到地上。
“二公子你先坐下,有话好好说,别着急别着急。”
乔昕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心说将要被逸宁城上下嘲讽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自然是不着急,便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将她推开。
“让开,我就算是坠河溺水,也绝不会留在太尉府当他人的小媳妇。”
“二公子,二公子你别冲动。”
“我不冲动?除非让林楚墨现在就给我跪下磕头,我方望他病好,不然,我定要……”
耍性子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整,乔昕的嘴已被知秋捂住了。
知秋脸色一白,朝着外屋使了个眼色,乔昕不解,正欲掰开她的手继续喋喋不休,便闻听外屋一声清脆的茶具撞击之声响起。
一顿,乔昕忙拽着知秋伸着脖子往外一探。
里屋的房门未曾关合,一眼便能望见外面,只见在那圆桌边上,一个可怖到让人厌恶的身影映入了眼眶,乔昕一惊,连滚带爬回到了床榻之上。
“知秋,外面有人你怎么不告诉我?”
“奴婢…奴婢…”
‘哐、哐、’
又是两声清脆的茶具声,便闻见衣袂轻起,一方沉稳的脚步幽幽踏了进来。
知秋畏惧的抿着唇角,望着来者往后一退。
林楚墨深邃的眼眸冷若冰霜,轻言吩咐:“去将孙大夫熬好的汤药端来吧。
“喏。”
知秋答允着,埋头而去。
乔昕蜷缩在床角,想着刚才自己竟当着本尊的面出言不逊,便是后背发凉,一热一冷,身上的寒气都消散了不少。
林楚墨稳如泰山,侧身坐于床沿处。
转头:“乔小公子,你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这般不待见我?可是我有何处曾得罪于你?且说来,我看孰是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