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说那林楚墨自娘胎出来就是一个药罐子,常年幽居府中,从未见过世人,如今能活过二十五,已是上天庇护,弄不好此番醒来,只是回光返照,待明日一命呜呼也是说不定的。”
乔昕天真烂漫道。
侯爷听得脸色愈发白了。
乔昕接着道:“哥哥还说,常年卧榻之人,定然骨瘦如柴弱不禁风,身上长满了脓疮,如糜烂之物,恶臭扑鼻,冬日呻吟,夏日招蚊,若我过去。必定要像个婢子一样左右服侍着他,端屎端尿,昕儿可是爹爹的心头肉啊,怎么可以做他人婢子?”
见乔昕直言不讳,乔湛夕只差没哭出来,心说好你个过河拆桥不知道心疼兄长的乔昕,可真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好妹妹啊。
突,还未来得及说话,面前便掠过一阵凛冽的风,再回首,侯爷的脚已经踢到了自己肩上,乔湛希被踢了一个狗吃屎,敢怒不敢言。
“逆子,真是个逆子。”
乔湛夕见今日横竖是躲不过去了,便也将心一横,道:“爹,儿子这样说,也是为了昕儿着想,昕儿可是您一手带大的,您可舍得将她送到林府,侍候那个不知道哪日就要命绝的林楚墨?你这样会毁了昕儿的。”
“我看是你要毁了她。”
“爹…爹爹此话何意?”
侯爷瞪了他一眼,“为兄者,不知道恪尽职守以身作则,整日里花天酒地,昕儿就是被你给教坏的,你还好意思说这些。”
乔湛夕低了低头,“可是,爹,昕儿她毕竟…”
说到此处,乔湛夕不自觉看了看身旁的乔昕,沉了口气继续道:“昕儿虽常年男装出入,但毕竟是个女子,天下人不知,但乔府上下无一人不晓,只是为了守住娘亲临终的遗言,故而一直替昕儿保守住了这个秘密,如今您让她以一个男子的身份顶着满城流言蜚语嫁给另一个男子,于情面上也是过不去的。”
“况且,从订婚到成亲仅仅只用了一个月,就是所谓的‘嫁妆’也都是林府临时备来的,如此草率,如此不负责任,爹为何要答应?那林楚墨早晚是要死的,到了那时,爹可让昕儿如何再寻如意郎君?”
侯爷不以为然,“你懂个屁,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乔湛夕却不服气,“爹,你不能这样坑昕儿,万一那林楚墨是个老色鬼,那昕儿怎么办?”
“鬼你个头。”
乔湛夕摇了摇头,“儿子不知爹爹究竟被何人教唆,只是这关乎到昕儿的一生,儿子不能坐视不管,再者,爹爹可曾见过那传闻中的林楚墨?若未曾见过,为何处处袒护于他?难道昕儿的幸福就那般不值一提吗?”
“闭嘴!”
侯爷气急败坏,严声吩咐王管家,“将大公子锁入房中,三日不得出来,若是不依,腿打折。”
真是亲爹啊,果然狠毒。
乔湛夕一边苦叫一边求饶,“爹,你何苦一直为难于我?昕儿可万万不能嫁入林府,不能嫁入林府啊……”
哀嚎的声音渐行渐远,待院中再次安静,侯爷将乔昕扯了起来。
“好了,今夜且不早,你先去休息吧,你哥哥的话且不用去听,待明日林府的喜轿过来,我自会命人去唤你。”
“可是爹爹…”
“诶,不必多言,”侯爷将她打断,“婚姻之事一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太尉与我都同意,媒人也来提过亲,便是定下了,你不许再胡来。”
“但是…”
乔昕还欲反驳,再一次被侯爷挥手阻断。
蓦地,只感觉双肩一疼,不知从何处来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已将自己架了起来,强行被拽着入了房中。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爹爹,爹爹救我啊…”
任乔昕如何呼唤,侯爷均是不再回应。
直到她被人五花大绑绑在了椅子上,那两个大汉才理直气壮的离去。
关门,反锁。
乔昕与知秋二人双眼一视,目瞪口呆。
“小公子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且就只能认命了。”
乔昕挣了挣那粗壮的绳索,心如死灰。
“苍天啊,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乔昕被千万人耻笑吗?”
仰天哀怨,却无人应答。
但惆怅的何止乔昕,还有侯爷乔懿。
这一夜,如此算是折腾够了,乔家两位公子均被禁足,当乔昕被人架走,屋檐的黑暗处幽幽走近了一个人影,乔懿对着那人颔了颔首,唤了声‘大人’。
原来是林府的太尉大人。
太尉望着乔昕远去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真是苦了昕儿这孩子了,本是个局外之人,偏偏要被搅进这滩浑水中来,如今楚墨想要脱离病体示于人前,恐怕也就只有依照当年道长先生之言才能唬住天下人的猜疑了。”
“大人多虑了,昕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秉性自然我是最清楚,这番,一定能助大公子完成宏愿,只是乔懿唯有一愿,只望大人能够应允。”
“哦,何愿?”
乔懿郑重的深深一鞠,“乔懿只望,昕儿去到林府之后,大人能待她好些,也希望大公子能待她好些。”
太尉将他扶起,却是一脸担忧,“昕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不会亏待,至于楚墨,你也知道,如今的楚墨已经不是以前的楚墨了,我只能对天发誓我会百般疼爱昕儿,但至于他,我实在不敢保证…”
天星移位,天象异变,看来这天下注定又要动荡一番了,就不知这一劫,何日才能过去。
太尉说着,从袖中缓缓掏出了一方对折的宣纸,徐徐展开,像是自己观摩,又像是呈给乔懿所见,乔懿眼皮一跳,凝重的望着对方。
“原来,你也知道了。”
太尉点头,将画像从暗处移到了月光之下,借着幽清的月色,宣纸上赫然多出了一副惟妙惟肖的丹青。
画中是一位女子,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眉目如画,冰清玉洁,所谓国色天香,也不过如此了。
太尉微微一叹:“看来那南璟玉已经开始起疑心了,若是追查到我倾国,我小小故国如何敌得过他那几十万铁骑,如今将昕儿交给楚墨,或许也是最好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