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凤嫣然记得众人都夸白玉芷是她们中跳得最好的来着。
白玉芷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理理衣角,凑到凤嫣然耳边:“你之前说你师承蕊姬,我虽没能见过蕊姬本人,但她一曲春沐惊艳都城的传闻我也是听过的。好嫣然,你就答应了我吧!”
最好一句带着白玉芷惯在自己面前撒娇用的语气,凤嫣然自然有些招架不住。其实蕊姬一直在叮嘱凤嫣然不要泄露二人的关系,之前告诉白玉芷也是自己一时嘴快。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就要离开了,下次和白玉芷再见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再说留念想这种东西,她除了跳个舞啥的,似乎也做不到其他了……
于是凤嫣然点头答应,又见其他秀女还未回来,便道:“春沐我也不太会,只不过前半曲罢了,主儿看了,勿要嫌弃!”
白玉芷露出笑容,和凤嫣然牵手到了外面的榕树下。
这厢皇帝急着要去大殿册封新科状元的官职,又见秀女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便将之后的过程交给皇后安排。
谁知皇后也是疲惫地按按眉心,道:“皇上,这美人如花,看久了却也眼睛劳累。你要走啊,把臣妾一起带走吧。”
皇帝向来尊敬皇后,听此只得拍拍她的手背,面上带着关切:“既然如此,皇后和朕一同离开吧。后面的秀女也不多了,只好麻烦爱妃你了。”
下面的赵贵妃早已经看得打瞌睡,毓秀一死,这场选秀无异于让她看这些年轻美人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罢了,真是越看越觉得心烦。但此刻皇帝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反对,便起身行礼:“皇上和皇后放心,臣妾一定将事情处理妥当。”
待皇帝和皇后携手离开,赵贵妃烦躁地冲外面挥挥手:“留花儿,下一批!”
留花就是落选了,几个秀女还没来得及展示才艺就被几个太监带着出去了。她们眼里含着泪,正要说不公平,一个年长的公公忙一甩拂尘打个噤:“小主快些闭嘴吧,赵贵妃可不好惹,这节骨眼儿上各位小主还是快些家去。再不济,还能等来年呢!”
她们小声地哭哭啼啼离开,太监摇摇头,只叹她们运气委实差,遇到了赵贵妃这个主儿。
皇后安排进来的秀女早已经留香囊去偏殿等待了,赵贵妃再在这里耍脾气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后面几个她都是随意挥挥手,撂下一句:“留花儿。”
突然外间一个女子重新跪倒在地:“贵妃娘娘,臣女斗胆求娘娘一枚香囊。”
原本淡漠的赵贵妃突然眉毛一挑,她斜着眼睛看过去,见珠帘外有一个身着淡绿色刺绣长裙的秀女,朗声道:“这香囊所剩不多,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
“香囊多不多,还不是得看贵妃娘娘的意愿吗?”那女子抬起头来,一张脸画的倒是有几分像毓秀。赵贵妃眉毛一皱,问:“你叫什么名字?”
“绿芜。”
这厢皇后和皇上刚离开宫门,皇后突然惊讶一声:“诶,皇上可有看见凤司马之女来吗?”
皇帝的脚步一顿,皇后上前几步,但仍是注意落后皇帝两个步子:“只是想着皇上挺喜欢嫣然妹妹,所以臣妾多留心了一会儿,从一开始到方才外殿匆匆一看,都不见她的身影呢。”
皇帝没有说话,皇后便侧头吩咐身边的宫女:“皎月,你去问问负责登记入殿的太监,看看是怎么回事?”
皎月去到一边,一会过来回禀道:“说是嫣然小主弄丢了选秀的牌子,一大早就回去找,还没过来呢。”
“既是如此,那就等下一次吧。”皇帝沉声,又往前去了。皇后暗自抓抓袖口,追上去道:“臣妾看皇上是喜欢嫣然妹妹的,当日你可是亲自送了她一把纯金制作的簪子,让其他姐妹都好生羡慕呢!如今只是丢了牌子,多大点事么,皇上亲自去沉香殿册封,不比什么牌子都管用?”
“可是这到底是坏了规矩……”皇帝疑虑。
皇后便又笑笑:“凤司马为了皇上殚精竭虑、恪尽职守,如今眼巴巴将女儿送进宫来,要是落选,岂不是寒了人的心吗?”
皇帝认同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请皇后与朕一同去趟沉香殿吧。”
一行人走过长廊,躲在一旁的敬真忙回去告诉了顾承瑾。
“父皇去沉香殿作甚?”他让人在自己的行宫放了几盆万年青,眼下正穿得松松垮垮地浇水。
敬真又将凤嫣然的事说了,顾承瑾看看天色,摇头道:“我就知道不会如此简单,且等我过去看看。敬真,你去大殿找程子蓦,就说他再不来沉香殿,下次再见,他就得叫自己的青梅为一声娘娘了。”
敬真不动,看着顾承瑾担忧道:“靖王殿下这是打算掺和后宫选秀的事情?”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且去叫人吧!”说罢,顾承瑾扔了手里的水壶,往沉香殿去了。
榕树树叶微黄,由凤嫣然衣袖带起的风把落叶吹得洋洋洒洒,落在身侧像是翩翩飞舞的蝴蝶。
白玉芷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长龄也出来在一边观看,等她注意到门口的人影,正要下跪行礼,却又被白玉芷死死拉住了:“姑姑不要惊扰了圣驾呀!”
凤嫣然虽然跳得生疏,但只要见过滟妃舞姿的人,都能猜出来她跳得是什么。
凤嫣然忘了最后一个步子,脚下一乱,不由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宽大的裙摆铺在地面,像是凭空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花。
凤嫣然还没来得及尴尬解释,突然听得背后一个雄浑的声音:“你是在跳,春沐?”
白玉芷和长龄赶紧下跪:“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凤嫣然呆愣,但也立刻转身跪下,抬眼一看时却看见了顾承瑾的半张脸。
“嫣然妹妹,皇上在问你话呢。”皇后开口提醒。
虽然这一声莫名的妹妹让凤嫣然觉得难受,但她还是规矩回答:“回禀皇上,是。臣女胡乱一舞,扰了皇上清见,这就退下。”
随后周围又沉静下来,皇帝慢慢走近,亲自扶起了凤嫣然,冲着身后道:“册封凤嫣然为……”
“父皇,儿臣觉得不可!”顾承瑾见程子蓦还未到来,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上前:“选秀的时间已经过了,父皇不是常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吗?”
“靖王说什么呢?”皇后语气带着笑意,眼睛里却是越发冰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好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靖王殿下却非要跳出来阻拦,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父皇不被人说是不顾北雎法理的君上。”顾承瑾看着皇后的眼睛,倒是也半分不退让:“而且父皇好端端为何会来沉香殿,又为何恰好看见凤嫣然跳舞,这凤嫣然和皇后是否有什么关系……”
“靖王,说到底你也得称呼本宫一声母后,怎可如此揣测本宫?”皇后愠怒,虽说她的确是有意拉拢凤嫣然,但是被顾承瑾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她还是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
凤嫣然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听得顾承瑾如此说话,便知道引皇帝来到此处定然和他没有关系,心里不知为何轻快不少。
白玉芷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凤嫣然的衣摆,一双眼睛雾气萦绕,几乎要落下泪来。只是现在她不敢乱动,只好悄悄拍拍白玉芷的手背以作安慰。
这边皇后和顾承瑾还在大眼瞪小眼,突然又听得程子蓦的声音:“皇上万万不可啊!”
凤嫣然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程子蓦提着袍子往里跑,额前的碎发被汗珠打湿,一缕缕黏在了额头上,可他浑然不觉,一进来就冲着皇帝道:“学生以为此事不妥!”
她从未见过程子蓦这样的狼狈模样,顿时觉得还挺有意思。
皇帝看着面前的状元郎,微微皱眉:“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学生与众位在大殿等待圣驾,可是皇上久久不至。学生只好前来寻找,不想却多听了这里的事。”程子蓦一撒谎就会脸红,眼下他的脸早就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但他还是继续道:“北雎开国以来,历代君上都克己复礼,以礼乐治国安邦,这也是皇上今年所出的科举考题。如今嫣,凤嫣然弄丢牌子便已经是坏了宫里的规矩,若是皇上再强行册封,别的不说,那些落选的官员大家又会如何猜想呢?”
顾承瑾一笑,接一句:“程状元说的有理。”
凤嫣然好笑地看看程子蓦又看看顾承瑾,后注意到皇帝看过来的眼神,自己又赶紧低下头去。
皇后本还要再说,但皇帝却是抬抬手,道:“罢了,既然不能留在后宫,那便去尚宫房报道吧。朕记得上个司乐重病逝去后,尚乐房一直缺个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