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季打着点滴,睁着眼睛,深情地看着金博。金博疲倦地趴在床边,睡着了,岳季轻抚着金博的头发,眼泪就流了下来,金博醒过来。岳季立刻变了容颜,不耐烦地问:“你没工作做吗?天天待在这儿干什么?走啊!我已经这样了!一辈子都这样了!你陪我一辈子吗?”
金博说:“……我陪你一辈子。”
岳季继续无理取闹:“我有我爸妈在,他们会照顾我!我需要你吗?!”
徐银娣说道:“新疆那么老远,金博回来一趟不容易,你们要是没什么意见,把结婚证打了再走,下回也省得再麻烦了。金博还回去忙工作,岳季我们照顾着,等她好了,我送她去新疆找你……”
岳季说:“我不跟他结婚,妈,做人不能太自私了。”
徐银娣被她的话刺激到了,说:“我是为我自己吗?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我享过你一天福没有?不结婚怎么办?我和你爸爸老了,指望儿女孝顺是指望不上了,你还让我们照顾你到什么时候?!现在我们还干得动,我们干不动的时候呢?我们总有一天要死,我们老了、死了留下你一个人怎么办呀!我的闺女呀!你太不理解你妈的心了……”
徐银娣嘤嘤地哭了起来。
岳季吼道:“都滚!滚!”
又对着金博吼道:“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走啊!我已经这样了!一辈子都这样了!你陪我一辈子吗?!”
金博说道:“……我陪你一辈子。”
岳季说道:“不需要,你走吧。我不跟你结婚。”
徐银娣对金博说:“你不想娶她,我也不怪你。人到这个时候都要为自己考虑,没什么错。这次你能回来看岳季,到处借钱给她看病,做得也让我们岳家没话可说,是我们欠你的,这是实话。岳季不想拖累你,我也不能要求你一定怎么样。这是我岳家的命,怨不了别人。你回新疆忙你的工作去吧,岳季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
岳季说:“回新疆,好好做你的工作,你还年轻,有很多很多机会,找一个疼你爱你的女人,好好过日子,不用管我。”
金博紧紧地握着岳季的手,眼泪滴落。
岳季说:“这辈子我们相爱一次,是我的福气,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为我唱了一首歌,还记得吗?”
金博哽咽地唱起《有没有人告诉你》:
当火车离开这座陌生的城市,
是否看见有人在哭泣……
有没有人告诉你,
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金博唱得深情、专注。岳季痛不欲生,紧紧地握住金博的手,突然冲他吼了起来:“走吧,现在就走,我要你忘了我,走吧!”
金博彻底绝望了,背上包,走了出去,眼泪忍不住地流,坐在出租车里,痛哭不已。病房里的岳季,用手机一遍遍播放着那首《有没有人告诉你》。岳季痛哭不止,握着偷偷从金博钥匙链上解下的小瑞士军刀,迷茫地说道:“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我,永远……”岳季拿起了瑞士军刀,割向自己的手腕。
金博内心忐忑,无意间看到钥匙链上少了军刀,忽然间一种可怕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拼命催司机重返医院,当他冲进病房,看到岳季的右手腕鲜血直流。金博夺下小刀,大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死啊,你怎么能丢下我!你傻啊!我不会扔下你!你即使失去了一切,也不会失去我!”金博抱住了岳季,岳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当岳季命悬一线的时候,金博把她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教育局的司机开车到金胡杨村小学,把捐赠的衣服送过来。同学们欢呼雀跃。成箱成箱的衣服,都是新的。顾家一认真地数着,一共九十八套,少了两套。核实了半天,司机说,他家一个表妹,拿了两件留给儿子穿。顾家一不同意,一定要把衣服要回来。司机不情愿地拉着顾家一去要。来到那户人家,司机跟男主人说了要衣服的事情,男主人一脸敌视,女主人从屋里拿出了一套新衣服给司机,而另一套孩子已经穿上身了。顾家一不依不饶,惹恼了男主人,他推搡着顾家一,伤了顾家一的鼻子,顾家一满脸鲜血。围观的群众纷纷指责男主人,他软下来,还了衣服。
回去的路上,司机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对不住啊,他那个人就是犟脾气。你是滨海市的人?来援疆的?咋看你也不像啊!胡子拉碴的,不过我有点儿佩服你。”
努尔娅和孩子们站在路边,翘首企盼着。顾家一拿着衣服从车上下来,看到顾家一满脸鲜血,努尔娅的眼泪流了下来。
顾家一说:“努尔娅,你说我们明天把所有学生的宿舍都扫除一次怎么样?把他们的床单被套都洗干净,给孩子们统统洗个澡,洗干净洗漂亮了再给他们穿上新衣服,好不好?”
努尔娅惊讶地说:“活太多,一天都干不完的!”
顾家一说:“一天干不完就干两天!总之我想让他们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努尔娅看着顾家一,充满柔情,一语双关道:“顾老师,大家都喜欢你。”
顾家一说:“哎,生就孩子王。姑娘们都看不上我。”
努尔娅说:“那么多喜欢你的姑娘,你就没有认真看人家一眼。”
顾家一:“有吗?谁啊?”
努尔娅羞红脸,低下头,顾家一傻傻地看着努尔娅笑。
高天山告诉援疆干部,金博已经跟岳季登记结婚了,过两天一起回新疆。柯平非常不满,陆永生挖苦说,金博会有吃不尽的苦头,楚小娴羡慕岳季是个幸福的女人。
高天山说:“金博就是不一样,有点儿大丈夫气概。”
金博带着岳季和徐银娣来到疆南县。柯平去接他们,见了徐银娣没理她。一路上,徐银娣嘀嘀咕咕嫌紫外线太强,拿扇子遮着脸,柯平看着她的做派,心里很不舒服。
徐银娣问道:“听说新疆这边不安全的呀,晚上都不敢出去的,是不是?”
柯平一听就烦,自来新疆以后,他改变了许多对新疆错误的常识,什么新疆人骑马上班,住帐篷,吃生肉,考大学比射箭,扎小辫……简直一派胡言,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可是偏偏就有人信,还传得神乎其神。今天又遇到一个觉得自己的家里最安全,觉得新疆处处危险的没见识的老太太,柯平一股无名火冲上来,说道:“就算是有犯罪分子,也会看人。”
徐银娣:“看人?什么意思呀?”
徐银娣听出了弦外之音,斜了柯平一眼,不说话了。金博知道柯平为他鸣不平,也不好说什么。到了宾馆,柯平没有提前给徐银娣安排房间,徐银娣觉得这么大一栋楼,就多她一个人,有点邪乎,和柯平争吵了几句,闹得大家都很郁闷。
金博悄悄说:“哥们儿算求你了,别闹了行吗?人来都来了,你这样我很难做!”
柯平说:“你事事做模范样,累不累啊?那老妖精是王母娘娘得罪不起啊?你他妈的快感动中国了。”
陆永生安排岳季跟金博住一起,他把房子腾出来给老太太住,他和柯平住一个房间。陆永生热情地拉着徐银娣,把她安顿好。徐银娣直夸他有知识讲礼貌,还懂照顾人。对陆永生的热情,金博和柯平都不敢相信,不知道陆永生肚子里又藏了什么鬼主意。
晚上,岳季说:“你的这群朋友对你真好。不过,柯平看不上我,犟头犟脑的,对我妈那样,怪讨厌的。”
金博说:“柯平就那样,因为你妈过去不喜欢我,我俩是形影不离的朋友,他也是爱屋及乌,所以他对你妈就没什么好话,别计较。我是人好就遇好人……”
高天山和夏雪来看望他们,看到漂亮温柔的岳季,高天山说:“哟,怪不得金博对你不离不弃的,那么好看的滨海女孩。以后,你就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分子了。你的困难,就是大家的,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受委屈。金博你小子,侠胆衷肠,岳季嫁你,好多女孩子哭鼻子呢。”
夏雪搂着岳季,说:“考虑过假肢吗?刚开始会有点不舒服,适应一下就好了。”
岳季感动得泪水一串串落下来。
早晨,薄雾笼罩着疆南县,阳光和缓地洒落下来,大地苏醒过来。
按照柯平的安排,住在徐银娣隔壁的崔林,大声唱起歌来。徐银娣被歌声吵醒,睡眼惺忪地发呆。崔林闭着双眼,神情极其专注地演唱着,徐银娣痛苦地听着,一曲终了,感觉好像没有了,踏实下来,刚躺下,崔林又练了一句开口音。
“盖!!!……”
徐银娣猛地翻身坐起来,捂着胸口,赶紧从床头柜上拿起速效救心丸,吃下,她喘着粗气,想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还冒出来美声歌手呀?十分恼怒。
起了床,陆永生陪同着徐银娣到了食堂,金博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岳季也来了。徐银娣吃着拌面,一点儿也不习惯,眉头紧皱。
徐银娣说:“新疆饭好吃,可是我不吃羊肉。”
柯平冲了她一句:“你以为这是滨海,新疆是民族地区,别什么都那么讲究,又不是你女婿做饭。”
徐银娣刚要发作,陆永生说:“姆妈,柯平就是梗头梗脑的,不理他。”
说起早晨练歌的事情,徐银娣责备说,唱歌的人也不管人家要不要睡觉。
陆永生借口骂道:“唱歌的是个二筋头,说了也没用,这个人工作能力强,领导都信任,就是这点小毛病。”
陆永生借机把大家骂了个遍,崔林和柯平虽然听着不是滋味,也不反驳,徐银娣终于找到了一个理解自己的人,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