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剧痛,宛如要将她撕裂一般,穿透她昏沉的意识,蔓延四肢百骸。
她觉得自己犹如置身火中,又仿佛在朦胧中感应得到,身体的最深处,似乎有某股血脉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挽留不住。
在疼痛与昏沉当中,她睁开眼睛,意识依旧混沌,眼前有个模糊的影像慢慢清晰了起来。
“小笙,小笙你觉得怎么样?”有一道声音,焦灼万分的响在她耳边。
跟着便有朦胧的影像,碎片一样零星闪过她的脑海,她看着眼前这个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身影,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也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浑浑噩噩之间唯一记着的,只有一条,那便是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
她张了张口,头脑里依旧不清晰,完全是下意识的在开口,那声音太过微弱,他听不清,她却强忍着难受,一遍一遍费力的央求。
“纪桓哥哥,开枪,打死我……”
他替她拂开被冷汗浸湿的几缕发丝,心疼得嗓音都是紧的,“小笙,没事了,乖,都过去了,别怕,别怕……”
她的身子太虚,不一会儿便重又昏睡了过去,那渡边医生在病床前替她检查了一番之后,开口道:“纪桑,盛小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刚才应该只是在说胡话。”
纪桓点点头,眼睛却不曾从亦笙身上移开分毫,“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康复?”
渡边医生道:“盛小姐如今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她过去许是吃过什么药,本就宫寒不易有孕,如今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对她的身体损伤极大,这往后只怕得在调理上多下些功夫才行。”
纪桓转眼盯住他,“你说她吃过什么药?”
那渡边医生想了想开口道:“我这些年在中国,对中医很是感兴趣,但毕竟学得还不是很透,也不敢就确切的来下结论,可我看着盛小姐的情况的确像是这样的,所以做了这样的猜测,也许是盛小姐误食了什么,但也可能是我诊断错了,纪桑可以请中医来看看。”
他说着转眼去看纪桓,眼光却恰好扫到了站在门外的小丫头,他认得那小丫头是盛小姐身边的人,当日跟了她一道去了中村次郎的府邸,又被纪桓一道带到了这儿,他看着她端着的水盆,便起身开口道:“快进来,替盛小姐擦擦汗。”
那初雁听到渡边医生叫她的声音却是猛然一惊,跟着便是浑身一颤,连水盆里的水都洒出了不少,她匆匆的低了头,含混的应了一声便往屋里走,却还没走两步脚下就是一个踉跄,连人带水盆一道重重的摔了下来。
纪桓听得“哐——”的一声,担心扰了亦笙,目带不悦的转过头来,却见初雁满脸惊惶,一面连声告罪,一面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残局,一双眼睛却总是克制不住频频去看床上昏睡着的亦笙。
纪桓向来心思缜密察人入微,况又事关亦笙,当下只不动声色的牢牢盯着初雁开了口:“你不必收拾了,起来我问你,方才医生说了,三小姐或许是误食过什么药,你跟在她身边服侍,知不知道?”
那初雁身子一直在微微发抖,低垂了面孔摇头小声道:“我虽是在三小姐房里,可她的饮食起居大多都是吴妈亲自服侍的,我并不知道什么。”
纪桓看了她半晌,又再淡淡道:“既然这样,你先下去吧,若想起什么,就说出来,对症下药,三小姐才能真正康复。”
初雁胡乱的点了点头,便往门外走去,却还没走出几步,忽而一咬牙,转身“噗通”一声便向纪桓跪了下来,一面颤抖,一面忍不住哭着开了口:“二姑爷,是我错了,当日小姐出嫁之前,是太太给过我一包药粉,要我放到小姐吃的东西里面的……我是太太买来的,我爹和哥哥都仰仗着舅老爷过活,太太的话,我不敢不听……原本小姐并不常在家里,又有吴妈在跟前伺候,我与她也不大亲近,所以太太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一次的事我也昏了头……可是我跟着小姐去了平阳,她待我那么好……”
那初雁一边哭一边说,断断续续的,也并不甚连贯,却让纪桓的眼底一点一点,越来越冷。
“是什么药?”他问,声音听来很平静,收于身侧的双手却暗自握紧成拳。
初雁摇头哭道:“我只知道是白色粉末的药粉,闻起来没有味道,遇水便化,什么都看不出来,其余的便不知道了……太太给我的时候,我并不敢问的。”
“那药现在还有吗?”纪桓又问。
初雁还是摇头,哭得眼睛通红,“我后来都扔了,小姐待我那么好,我一直很害怕,也一直求老天爷不要让小姐有事,可是,可是……二姑爷,你罚我吧,怎么都可以……”
纪桓看了她半晌,终是一字一句开了口:“你方才如果从这扇门走出去,那么你就会没命。现在既然你自己说了,看在三小姐的情面上,我也就不再为难你。但你听好了,你的性命我先留着,如果我发现你今后对三小姐有任何不尽心的地方,我会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