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帅府。
这是一处中西合璧的宅子,既保留了原有建筑的古朴浑厚,又新添了时新的网球场、汽车跑道、玻璃花房一类设施,气派又舒适。
宅子的主建筑是前后两幢三层高的小楼,中间隔了一个宽敞的花园,有通幽的曲径,四时的花木,假山流瀑和鱼戏莲花的池塘,自成一方天地,隔开俗世纷扰。
那两幢小楼,前一幢是冯帅和薄聿铮处理公事的场所,现如今冯帅却是难得过去一次,只剩下了薄聿铮和一众下僚。后一幢则是冯府上下居住的地方。
冯帅虽有不少女人,然而对结发妻子却是十分敬重,或许也是冯夫人有手段,总之,那些个姨太太都是在外另置了宅子安置,这帅府当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位女主人,只是现在,又多了一位年轻的少夫人。
亦笙到帅府生活也有好几个月了,新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最初难免不适,好在她的适应能力不错,慢慢的,也便熟悉了起来。
“少夫人,夫人请您下去,有客人来了。”
有小丫鬟来敲她的房门,亦笙应道:“知道了,我就下来。”
一面便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裳,她的皮肤本就极好,加之自己也不喜涂脂抹粉,所以平日里便总是素颜,却因着年轻,只显得娇美又自然。
然而此刻却是要见客人的,素面朝天总不礼貌,她便对着镜子淡淡的上了一些脂粉,跟着她一道来帅府的的吴妈又让初雁从首饰匣里挑了根珍珠项链给她戴上,正好和她这一身旗袍相配。
因为帅府多了一个新过门的媳妇,总有些未能参加婚礼的宾客络绎不绝的前来拜会,既是人情也是好奇。
而冯夫人也带了她去走访过几个显赫人家,向那些夫人小姐们一一介绍,又是谈天喝茶,又是打牌说笑,亦笙虽表现得大方得体,很是赢得了众人的赞誉,也为冯夫人挣足脸面,然而终究这样不间断的应酬下来,却是觉得累的。
她尤其怕的便是打牌,只觉得打两三个小时的牌,比给薄聿铮翻译一整天的外文文件还头疼。
日子久了,冯夫人也看出来一二,那一日,便握了她的手,微笑着与这个儿媳妇推心置腹,“小笙,妈知道你不喜欢这样虚张累人的应酬,我也不喜欢,可是我们嫁的都不是一般的人,也就注定了这些交际是万万少不得的。你还年轻,又是刚嫁过来,还体会不到和这些太太小姐们攀好交情有多重要,很多时候明面上僵持不下的事,还得通过我们女人来疏通,日子久了你就会明白的。”
亦笙听着冯夫人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什么都不懂,往后还要妈多教教我。”
冯夫人疼爱的去握她的手,“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妈也知道你这段时间累坏了,可是你是聿铮的新媳妇,多的是人想看看你,想和你攀交情,过了这段就好些了。小笙,为着聿铮你就多忍耐些——他们男人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们插不上手,也只能在背后给他们支持了,你别看你爸爸和聿铮人前风光,他们每天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和风险,又有多累,那都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我们为人妻的,也只好尽己所能的多帮衬着一些,让他们不那么辛苦,让这个家长久安稳的维系下去,你说是不是?”
亦笙一面想着冯夫人的话,一面下到楼下,客厅里坐了一沙发的女客,见她下来,全都笑着站了起来,冯夫人又向她一一介绍了,众人皆是殷勤赞她,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喝过茶,却正是下午时分,便有人提议要打牌,来客无不想着在冯宅多留一会,与这位薄夫人多攀攀交情的,于是纷纷说好,亦笙身为主人,自然不好拂了她们的兴,便只得相陪。
一直边打边说笑,整整一个下午,冯夫人出于礼貌便留着她们用过晚饭才送着出了帅府,亦笙陪着冯夫人一直亲送到帅府侧门,回小楼的时候却恰好碰到薄聿铮穿过花园。
他见她们从侧门的方向走来,便问道:“去送客人吗?”
冯夫人笑道:“可不是,闹腾了一下午,也算走了。”
一路说着,一路回了小楼,冯夫人便拍拍亦笙的手,笑道:“好孩子,打了一下午的牌你也累了,快回房歇着去吧。”
亦笙笑着应了一声,便随薄聿铮一同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她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便问:“打牌打多了头疼?”
她随意在床边坐下,“还好。”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你不想打就不用勉强自己,明天我去和妈说说。”
她吓了一跳,连忙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像是生怕他现在就下去找冯夫人一样,“你可千万别,让妈以为我跟你告状呢,再说了,也是我自己愿意去陪她们打牌的。”
他一笑,“撒谎,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打牌虚应吗?你就放心,我来跟妈说,她不会说什么的。”
她情急的开口道:“我闲着也是闲着,陪她们打会儿牌也不碍什么事的,要是日后能帮到你,那怎么都值得。”
他就知道必然是母亲给她灌输了什么观念的,便笑了一笑,“你想帮我?”
她抬眼盈盈的看他,“嗯。”
他于是笑着倾过身子,一面伸手往她旗袍的盘扣探去,一面就势便将她带倒到了床上。
她红着脸去打他的手,又挣扎着坐起来,“别闹。”
他微微含笑看她,“不是你说要帮我的?”
她红着脸瞪他,“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却这么讨厌。”
他看着她微恼的娇俏模样,笑出了声,一伸手便将她捉到了自己怀中,“我也是说正经的。”
她还待挣扎,他却一手箍牢了她的腰,一手轻抚她的发,声音里敛了玩笑的意味,却现出许多旁人无法触及的情感,她渐渐的安静下来,只听着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亦笙,你不知道,每天回来,你都在这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没有比这能帮我更多的了。”
只是看着她,这样静静拥着她,他一整天的倦怠乏意便仿佛都尽数散去,只剩下从未有过的安宁圆满,充斥整个胸臆。
她正欲开口,他却已经笑着松开了她,“今晚我还有事,你自己早点儿睡。”
她闻言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他摇头,“就在前面,只是会晚些,你不用等我。”
他走了以后,她在房内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便到了十点钟,他却还没有回来。
她想着他今晚的晚饭都没过来吃,指不定是怎么随便对付就过去了的,又不知还要忙到几点,便下楼到厨房要了一杯温牛奶,又亲自动手做了一个三明治,一起放进了食篮,她想了想,又再多拿了一碟西式饼干,以便他的下僚门也可以吃。
她也不叫人跟着,便自己一个人经过花园去了前面的小楼,那里是薄聿铮办公的地方,家里的下人一般都是不过去的,因此听了少夫人既说不用跟着,便也不敢强送。
那小楼里自是有着层层守卫的,却都认得亦笙,又因为亦笙有时也会过来帮薄聿铮译一些英文和法文的文件,因此她此刻出现在这里,他们也觉得正常,只是恭敬行礼道:“少夫人。”
她微笑颔首,问道:“少帅在书房还是议事厅?”
“书房,属下这就为少夫人传禀。”那守卫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带亦笙过去。
亦笙连忙笑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
她心里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
那守卫虽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但亦笙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们又是亲眼见过少帅是如何待她的,她既然如此说了,他们便也只好遵令。
亦笙于是一路上到书房,遇到守卫皆是笑着叫人家不要做声通传的,一直走到了书房门外,正要举手敲门,却恰好听到薄聿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这件事情不要再提,尤其不要让少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