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炸响，无数的山峰崩塌，漫天尘土翻飞，顾城回过身来，面无表情，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一片巨大的阴影，道“我知道你，你便是那只玄武吧，你救了我。”

高天之上，那片巨大的阴影忽然如退潮一般向最中心缩去，那浓浓的比黑暗还要黑的阴影中心，倒垂下一股激流，降落余地，化而为一个面目呆板的黑衣老人，一瞬间，所有的阴影消去，天空放亮。那黑衣老人朝顾城方向走来，看似缓慢至极却极其飞快地走来，一眨眼间便已与顾城并肩而立，开口道“是我救了你，你太差，不是他的对手。”那声音艰涩至极，仿佛初学人言，听着让人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劲。

顾城惊异道“你为什么救我，你侵入到我的意识海不就是为了霸占我的身体么？”

“我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救你我就救了，还有我进入你的意识海是应为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人类，在人类的意识海中我觉得很安全，他们都发现不了我。”黑衣老人依旧没有表情，嘴里所说的话似乎并不能影响脸部的表情，木木地望着远方，道“你太差，弱小的就好像这地上的土，可以任人踩踏。”

顾城黯然道“天下高人多得是，像我这样的一个小子也只能混一日算一日罢了，还能有什么远大的企图，强大的力量谁都想拥有，但并不是谁都可以拥有，只要能活着，毫不起眼地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我就心满意足了。”

黑衣老人木木的表情对准了顾城，眼睛里看不出有丝毫的感情，道“我给你说，自从那一日我沾到了你属于人类的气息，我才真的明白过来，神智大开，但我已经活了无数年了，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凡人加起来的岁数都要大，在以前我一直昏昏噩噩不明白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许多人类的死亡，他们在我眼里弱小的与这大地上所有的草木无异，但他们仍旧挣扎着要比别人过得好，你要有他们的心，力量才会强大起来。”

顾城惊呆地睁大了眼，道“你是说你在碰到我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前不是？”

“对，现在的凡人都是被九天之上万能的圣人所造出来的，所以所有的凡人灵魂中都会有有属于圣人的气息，正是那股气息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前的我不会变化，什么也不想，只看，我看见了一切过往的事情，但我却不知道那些是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城低下头，想了半晌，又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悲悯，道“有了大力量又能如何？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啊，失去的怎么也回不来了。”

顾城踏前几步，眼神迷茫涣散，没有焦点，抬手一点，在遥远天际处，募然一座雪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晶莹圣洁的光芒从雪峰反射过来，有些晃眼，却很美丽。顾城道“你看见了，我现在心底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能在那样一座万山之巅，映照着天地光芒的地方，有一座白房子，我独自一人过活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与世无关，只有我一个人俯仰天地。”

黑衣老人抬手一拍额头，想了半天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觉得那样不好，一个人没意思的，就算你看尽了天下风光那又如何，随便出来一个就像那个土地神一样角色都可以轻易杀死你，那太没意思了，不好。”黑衣老人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睛原本呆滞无光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亮，乌黑透亮，道“你不要乱想，你要厉害起来，就像我一样，你看，在这个天地空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意识所化，一切都依你的心意变化，你要这太阳从西边升起，那便从西边升起，你要那平地升起大海来，那大海便会从平地上升起来，因为这都是你的心意，随你随心所欲。但我却可以改变你的心意，让那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让那虚无中演化天地，重开世界。这便是我的力量，你的心意随我变化，你难道不想么。”

顾城微微一叹，眉目间涌起深深阴云，道“我在这世间大概就是孤孤单单一人吧，没有谁在某一个角落里想起我，我是生或是死，也没有谁会惊讶，看见了，或许还会感到厌恶，这天底下憎恨我的人不在少数，想我死的人更是成千上万，想起这些，我便愁云满腹，我有时会想，等我学到了一门厉害的武功，我就回去那些憎恨我的人那里去，让他们都害怕我吧，于是我便发疯似的苦练武功，即使是那些低级的武功，我也不嫌弃，我盼望有大拙若巧的那一天，可是，即使那样，我仍旧不开心，就好像全天下的悲伤都聚集到我身上一样，我心灰意冷，就想我就这样随随便便一辈子过去算了，给他们证明了又怎么样，他们就是如同害怕死亡一般害怕我，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光溜溜的一身，什么都没有，就如同十七年前我**裸来到这个世界一般，就让我仍然**裸地走吧，少些烦恼，也让我心安一些。”

黑衣老人忽然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呆板的脸上终于涌起了一丝凌厉的神色，道“你既然不要这条命了，那么我要了，失去了你的凡人气息掩护，我又如何躲避开天上那些眼睛的勘探，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活着吧，我玄武要做的事，整个人间怕还没有谁可以阻拦我吧。”

意识空间忽然崩裂，大片大片的虚无充塞进来，黑茫茫的一片，没有半点光亮，顾城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出身外，悬浮于空中，天地咋然变换，顾城有些不适应，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张已经换上了呆板木木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脊梁骨有些发凉，凉飕飕的。

一阵急促的晚风吹来，顾城不由自主地随风飘走，心底却没有半分恐慌之意，心底里反而有种叫作兴奋的情绪在蔓延，顾城的意识随风漂流在一颗参天大树上，那枝叶间不断散发出一种诱人的生机在吸引着顾城，顾城的意识慢慢地渗入到大树里面，猛然间听到一个苍老却惊恐万状的声音道“你是谁？快出去。”

顾城原本已经快要迷醉的意识忽然一惊，猛然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道“你是谁？，你在哪里？”

“我便是这大树，你已经进入到我的身体里面了，你要干什么？”那苍老的声音仿佛有些颤抖，却极力地稳定着情绪，似乎有些畏惧。

顾城心底里有些发虚，道“胡说，我是个人，怎么会在和一棵大树说话？”

“你骗我，你是人怎么可能无形无影，还能进入到我身体里面，我见过好多人了，他们都和你不一样。”

顾城心底愈发害怕，急声道“我怎么会在你的身体里面，你放我出去，我的身体哪里去了？”

那苍老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一声长叹，道“我知道了，你便是人类的亡魂吧，你的身体死了，你却钻进了我的身体里面，只是我是一棵树呀，你就算取代了我的意识那有如何，你终究不是一棵树啊。”

顾城大叫道“不可能，我的身体怎么可能死去，我刚才明明还在我的身体里面，我还和那个土地神打了一架，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那苍老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人类，你快出去，我只是一棵树，不是你的安身之所。”

顾城心底里又惊又怒，大叫道“我也不想呆在一棵树里，但我出不去呀，你告诉我怎么办？”顾城惊恐地朝四下望去，然而黑漆漆的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什么都感觉不到，心急如麻，却无可奈何，禁不住叹息一声，心底里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恍若闪电般明亮，惊心动魄。绝望中顾城仿佛感觉到了一丝生机，然而意识海中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寂夜里的宁静，静的叫人心生无边恐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死了么？”顾城彻底的绝望，在心底里竭斯底里大吼大叫，却怎么也驱逐不了盘踞在心中的恐惧，那是面对未知的恐惧，一时之间，顾城心如死灰。

“我要回到人身。“睡梦中顾城忽然喃喃一句，宛如开天辟地后的第一缕光芒，一点小小的光亮忽然自茫茫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亮起，明灭不定，倏尔光亮猛然膨胀暴亮起来，炽亮到无以复加的耀眼，白茫茫的几乎无处不在，那个苍老的声音急促地叫了起来“人类，人类，快出去，这里不是属于你安息的地方，快出去。”

然而顾城昏睡过去，毫无知觉，只是在睡梦中轻轻一声含糊不清的喃语“自由，回归。”

一张呆板目无表情的脸出现，暗淡的眼光低头俯视着沉睡中渐渐显现出一个淡淡的虚影的顾城，低声道“凡人，你不要死，你要好好活着，因为你活着的气息可以掩盖我玄武的存在，那些天上讨厌的眼睛才会停止寻找我，以后，你就是一颗大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