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顾城眼神专注地望着那双眼睛，期盼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半点蛛丝马迹，然而他失望了，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眸，空洞洞的仿佛什么都没有，一片黑茫，就仿佛宇宙初开光亮尚未诞生的混沌，令人在灵魂深处感受浩大的空虚。

那双眼睛仍旧一动不动，黑茫茫的眼睛里甚至不曾反射半点光亮，顾城心下一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往前摸去，五指拢合起来，就仿佛穿过空气一般穿过了那张脸，伸向了虚无。

顾城眉目间涌起一丝失望，不甘心地又伸向那张脸，心底里发狂般大吼道“这不是真的，给我变出来呀！”

天地间猛然间晴空一声巨大的霹雳，震得无数的飞鸟惊飞而去，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不断地回荡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顾城又固执地伸出手，摸向那张脸，那是原本属于他的脸，还有他的脚，他的身体，他的一切，如今已全然与他无关，这叫他怎生安下心来，这个世界上他本来已经独自一人而活，但他还有自己的身体，那是他最后的依靠，然而到现在他连这个身体都不是他的了，这个身体已经有了另外的主人，那不动如山沉寂如海的强大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顾城心生绝望，仰脸望向天际一朵浮云，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的眼前闪过那张冷眼张扬的脸，正在渐渐离去，渐渐涣散，仿佛永别一般叫他心生痛苦，无力挥手。人世间总有许多无奈，会强人所难，叫人欲哭无泪，痛苦不堪。

恍惚之间，天地变换，天色暗了下来，冷风肆虐，发出尖利的呼啸，无数猖獗的马蹄声飞扬，震耳欲聋声响，由远及近。顾城脸色不禁大变，苍白无比，单薄挺直的身躯竟然发出微微的颤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抬眼望去。

那是一队疾驰而来的马队，大约有十几人，锦衣华袍，腰配白凯凯的长刀，面色阴冷，好似对应着阴凉的天气。打头的大汉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如鹰一般尖利明亮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目光所有掠过之处，仿佛在愤恨这什么，马鞭忽然用力地抽在马身上，厉声道“都加快速度，月出之前，一定要赶到长安同会武馆，否则上头的人责怪下来，所有的人都逃脱不了。”

顾城心下一惊，耳听的“同会武馆”四字忽然作出了一个决定，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脚下大地竟自个儿向后退去，疾如闪电，很快便追上了那批马，紧紧地跟在那些人三丈远的地方，既不迫近一步，也不拉远一步，神情凝重，漠无表情。

现实世界与意识世界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没有一丝的瑕疵。

冷风吹拂，马蹄声响，那十几个锦衣大汉嚣张跋扈，纵马疾驰，然而谁也发现不了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一直有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紧紧跟随，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景象，可惜这天底下大概还没有谁可以看见，不，应该是还有一个，那便是那棵已化作一只大鸟纵空掠去游览人间的大树，呵呵，这便是一种稀奇，一棵大树在天上飞翔，一个人却紧紧地跟着一群马奔跑，脚下却没有任何动作，这便是意识世界的一种神通进化，但却无法实际地改变现实世界的一草一木，这也是意识世界目前的一种局限性，眼睁睁地一切事情的发生，却无法横加干涉，便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用一句流传已久的名言便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便是如此了。

天色仿佛在一瞬间暗了下来，辽阔的平原上，忽然远远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门，古朴庄严，气势雄浑。在那里，顾城又一次看见了那十几个守卫武士，发困着一张脸，毫不客气道“天色已晚，留下五两银子，放你们进去。”

打头的锦衣大汉大怒，右手马鞭狠狠地一鞭甩了下去，张嘴骂道“老子你也敢栏，瞎了你的狗眼了。”双腿夹紧马腹高高跳起，便欲强行闯城而入，那是几个守卫武士脸色一变，飞身急退，同时拔刀出鞘，嘴里大喊道“大胆，敢来长安城撒野。”

尖利的长啸声冲天而起，响亮无比，大批大批的守卫武士从城里奔跑出来，拔刀便往那十几匹马身上落去，锦衣大汉皆变了脸色，纷纷拔刀出鞘，堪堪挡住了守卫武士的第一批攻击，本来高大的马匹却吓得不住地后退，灯火四起，通亮若昼，“哪里来的小毛贼，敢来我长安城闹事，活的不耐烦了么？”一个暴虐的声音几乎滚滚而来，震得城头上的灯火微微颤动，众人皆惧，唯独那马上锦衣大汉的头目仰天哈哈大笑，白凯凯的长刀遥指着城头上一个漆黑的身影，道“长安城果然好大气魄，我们区区十数人等，竟然劳驾数百多人前来接驾，冯某却是有幸了，连天战，你若有胆，便下来与我冯济楠一战？”

“冯济楠？可是天门洛阳分舵主冯济楠，你来长安何事？”那个暴虐的声音高高从城头上跃下来，灯火通明中映照出一张凶猛大汉，一大把络腮胡子，双手提两把巨斧走出人群，瞪着一双牛眼大声道“我长安城一向自立为一城，你冯济楠来此何干？”

冯济楠哈哈大笑，扬了扬手中明晃晃的刀身，道“我来长安城的确有事，但却不能告诉你，你还是来吧，让我看一看你的斧头似乎还是三年前那般凶厉。”

连天战牛眼一瞪，双手间斧头忽然如旋风般飞起，大吼一声，道“痛快，你先吃我一斧头。”灯火通明中，一个暴虐的身影飞腾而起，爆射出惊天的战意，双手高高擎起，一抹阴栗色的光芒呼啸着疾向冯济楠飞去，“咔嚓嚓”一阵激烈的电石火光崩裂声响起，冯济楠双手持刀，横挡在胸前，战马不住地后退，惊惧地嘶叫着，冯济楠面色有些发白，眼睛里却溢满了笑意，哈哈道“不错，连战天还是三年前的连战天，力道够劲，我也来了，你便试试我的刀锋吧。”那十几个马上的锦衣大汉忽然远远退开，面上均显出同一种漠然的表情，冯济楠忽然于马上立起身来，长刀斜地举起，旋即向前重重劈下，一道白茫茫的刀劲夺刀而出，方圆十丈之内登时刀意冲天而起，众多守卫武士中有功力弱小者口鼻之间登时有一丝鲜血溢了出来，面色发白，惊“唔”一声，跌坐在地，眼睛直直地望着冯济楠发呆，显然是已经吓住了。

连天站哈哈一笑，双眼中一团汹汹的大火燃烧起来，仰天大吼一声，道“痛快，真是痛快。”右脚往前重重一脚踏了下去，“轰隆隆”隐隐约约间仿佛有巨大的声音响起，震得所有的人眼前一阵发暗，心底发唬，战马惊起，冯济楠却立于马上纹丝不动，大喝一声“拙”一声刺耳的金革碰撞响起，连天站壮实的身躯猛然一震剧烈的摇晃，但最终还是稳了下来，喉咙处一阵蠕动，继而张嘴哈哈笑道“冯济楠，你还是回去吧，老实告诉你，现在就在长安城内，还有数十个一等一的高手驻守，便是我在他们眼里，也根本算不上什么。”

冯济楠微微一怔，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丝奇异的微笑，道“是么，可是据我所知，洛阳顾府的人现在就在长安城内，那你口中所说的那几个高手还能抽的出手来对付我么？”

连天战脸色发青，冷声道“看来冯兄是不打算放过兄弟了，好吧，兄弟们准备拼命吧，大城主今晚会客，不会亏待中兄弟们的。”

冯济楠眼神中忽然爆发出一丝狂热的兴奋，大声道“兄弟们准备冲吧，天门在上，有我无敌。”

“轰”一阵巨大的声浪突然冲天而起，声势骇人，明明只有十几个人的声音一下子仿佛有千军万马冲锋在即，热血沸腾，铺天盖地的杀意一触即发，“天门在上，有我无敌”漆黑的夜色中，就仿佛有两座巨大的山脉相互碰撞，骤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方圆百里之地再无黑夜，大批大批的守卫武士汹涌而出，面色无惧，手执青铜矛戈围成了一个数十丈多广的浩大场面，中心空地，十几匹高大骏马惊声嘶叫着，银白色的铁蹄高高扬起，又重重砸落大地，仿佛山崩地裂炸响，马蹄飞快如闪电疾射而出，然而却不知中了什么魔力，怎么也冲不出这包围圈，足有上万之数守卫武士不要命地将矛戈抛掷想场中心，似有千千万万的矛戈如落雨一般要硬生生将那十几匹战马乱箭穿死。

"天门在上，有我无敌。”战马狂奔，十几丈远的长安城似乎就在眼前，就又在一刹那间远在千万里之外，冯济楠脸色大变，白皑皑的长刀挥出去，便有数不清的青铜矛戈便随着一道白茫化为齑粉。然而上万的守卫武士投掷矛戈的速度永远比他回到的速度快，转瞬间便有几人连人带马被射成蜂窝，惨死于地，眼睛依旧满含狂热，犹自冲锋不已，死不罢休。

冯济楠脸色发青，猛然大吼一声腾空而起，一层暴亮的光芒破体而出，犹如一轮银白色的太阳冉冉升起，耀眼至极，无数飞射而至的矛戈未近身前便已被融化，那身后十几个大汉欢呼起来，眼睛里燃烧起一蓬蓬汹涌的大火，简直尤同地底被封印多年有破土而出的地狱恶魔，浑不顾身地往前冲去，再也无视于身前急射而来的矛戈，他们扔掉了手中熟惯的长刀，他们的速度突然加快，简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速度可以与他们相媲美，他们双手飞快地抓住矛戈张开嘴便往咬去，青铜制成的矛戈在他们尖利的牙齿下碎成粉末，才仅仅几个呼吸时间，他们便已经前进到城门口前，围守在那个方向上的武士纷纷后退吗可是他们此时却再也无法后退，因为他们的背后便是长安城的门口，他们已无路可退，便唯有舍命一战，他们齐齐高呼一声“二十年后爷们又是一条好汉。”然后他们便已经死了，在那里，几千的守卫武士被十几个锦衣大汉咬死，掐死，捏碎了心脏，十指**了脑袋里，挤出了脑浆，然而他们的眼神依旧好不退却，眼神中充满愤恨，与不甘。

上万人围攻十几个人的阵势已破，便再难形成杀伤力，他们齐齐挤到城门口出，摆出人肉大阵，继续阻塞这锦衣大汉前进的脚步，眼神决绝如铁，冷漠似冰，永不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