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地，一声尖利的长啸撕破了长空冲天而起，方圆数百里的一切生灵灵魂深处登时感到一阵战栗，那是发自骨子里的恐惧。面对强者无法抗拒的敬畏，一道阴栗色的光痕划过了大半个天空，若一颗璀璨的流星燃烧起半边的天火，冲向那颗银白色的太阳而去，无声无息的碰撞，犹如一滴泪水从高天之上掉进了大海里，惊不起一丝的波澜，风平浪静，叫人心生愕然，然而刚一刹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响彻整片天际，光芒耀眼，仿若一片银白色的海洋，没有谁还可以睁开自己的眼睛，因为所有的看见的，都已失明，所有听见的，都已耳聋。凡人之眼，凡人之耳，实在难以承受如此威力的辐射。

顾城身在场外，目瞪口呆，由内而外的震慑已经让顾城惊呆了眼，意识世界突然发生了多米诺骨牌的塌陷，纷纷扬扬如雪花飘散一般，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杀猪般大声嚎叫道“人类，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又变成一棵大树了。”

顾城脸色苍白如雪，从来没有想到人类的力量可以强大到如此程度，居然可以影响虚拟的意识世界的空间结构，那只是一记物理攻击的强烈对撞而已。所有的现实世界物景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拉起长长地明灭不定的影子倏忽掠过，顾城仰天而望，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忽然出现一点十分耀眼的光亮，仿佛映照着世界的生生灭灭，冷漠至极而不含人类的丝毫感情。

“土地神的记忆？”顾城的嘴里忽然发出含糊不清仿佛三岁小孩牙牙学语的声调，眼眸中光影变幻，迷离四散，一根根银白色的茧丝蔓延在眼眸中的整个世界，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各自延伸向无数个方向，而每一个方向又都分离出无数的分叉，交叉纵横布满整个世界。“诸神领域？”顾城喃喃自语，语调僵硬如铁，眉目间掠过一丝沉思，思绪不禁随着这股记忆飞驰。

自开天辟地以来这世间就存在两位威能无边无际的神祗，便是这天和地，人们一般都称呼他们皇天和后土，他们便是这世间最大的神，在很多个传说世纪以前，他们厌倦了倾听这世间亿亿凡人无休止的祈祷，便以大神通大法力在这世间创造了无以计数的后天神祗，他们的能力或大或小，却无处不在，他们或许被诞生于山川草木之间，或许诞生于飞禽走兽之间，或许就是你身边随时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们面貌各异或英俊，或丑陋，或年轻，或衰老。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他们永生。也正如此，在凡俗众人的古老传说中，神祗强大无比，凡人唯有俯首，膜拜，方可以求的神祗保佑，脱得天灾人祸，健康长寿。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强盛一时的众神忽然于三万年前遭遇一场滔天大劫，天火焚烧大地，金色海洋从天而降，众神纷纷陨落，化为尘世间亿亿万万卑微生灵脚下尘土，神祗由此在滚滚历史潮流中退出了众生的视线。终神陨落，神祗没落，然而也有一些实力弱小的神祗被封印了神识，隐匿于山水之间，逃过一劫，从此成为荒郊野外众口流传中的凶神恶鬼，游荡无羁。而顾城之前所碰到的那个土地神便是那时候三万年前遗留下来的神祗，神识被封，土地庙没落，便从此成为凶神恶鬼，吸取过往凡人之精神力，以此解开封印。

顾城眉头紧锁，却再也记不起了那个倒霉的土地神最后是如何被毁灭的，意识海里莫名其妙添加土地神的一段记忆，在那记忆中却叫顾城意外地获知了一段残缺不全的修练功法，确切地说，是一段关于神祗隐匿自身气息的心法。这段心法归根到底说起来只有两个字—领域。领域是一个以修炼意识世界为主，并将意识世界实质化，成为一个独立的，自给的，不需要与现实世界相联系的空间。根据土地神的记忆，在领域修炼到相当的境界，就可以造物，当然这个造物是指在意识世界内根据自己的意愿创造出没有自我分辨能力，却可以拥有简单的意识的生命体，这些生命体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神之仆人，意味专门侍奉神祗的仆人。

顾城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段极其简短，但却艰涩非常的心法上，眼眸中无数的茧丝忽然颤动起来，一段接一段，剧烈地颤动，然后分解，断裂，又有新的茧丝衍生出来，密密麻麻的仿若海洋一般。意识空间，原本已经崩塌的所剩无几的世界结构忽然一阵剧烈的颤动，然后大地自顾城的脚下无限延伸拓展开来，四面八方无数的物景开模模糊糊地出现，直至一眼望不到边最遥远的天际，东天方向的地平线上，几颗暗淡无光的星辰斜斜地挂着，天际一片广阔，无边无际，清晰的仿佛近在眼前，引人神往。古朴庄严的长安城重新出现在顾城的眼前，巨大的足有数丈之广的一条大裂缝赫然出现在城门口，崩塌的城门口被极快巨石牢牢地堵上，再也不通人。

一个肥胖的老人突然出现在顾城身旁，拍着顾城的肩膀，满脸惊骇道“人类，方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又变回了一棵大树，不是你在捉弄我吧。”

顾城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来，淡淡道“刚才在这里有高人发生打斗，物理攻击所产生的辐波影响到了意识世界的空间结构崩塌，所以你会变回原形，而我，差点灰飞烟灭。”

老人怔了怔，道“那意思是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去别的地方？”

顾城坚定地摇头道“不，在这座城里，要我要找的人，我要在她身边。”

老人微微叹息一声，道“也罢，反正你现在也不可能接触到实物，我就来陪你吧，这人间大地辽阔，可是我一人不知道去哪里。”

顾城忽然抬头看着高天上星光照耀下的一片云朵道“那么我们飞吧，就从天上高高俯视他们。”

一朵硕大的云朵自二人脚下升起，载着二人升起到数十丈高空，掠过长安城门，慢悠悠地飘啊飘，速度委实缓慢无比。现在天还未亮，人还不多，只有少量赶路的旅客匆匆忙忙背起了行李出发向未知的方向。

老人满脸兴奋地趴着身体看着脚下浩大的城市，一个劲地叫道“原来这就是人间啊，和我想象中的老不一样。”

顾城呵呵一笑，道“你想想中的人间是什么样的？”

老人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道“就像我们大树一样，一排排的站成一行，密密麻麻的，大概有我们大树的很多倍，大概会让我看的眼花缭乱，可是现在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人类有很多都住在我们树类的尸体上，也有的住在大石头里，还有的住在土地里，多滑稽。”

顾城面色古怪起来，就好像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但又好像不像，好半天才说道“没想到，真没想到，你说出去了大概全世界的人类的目光都会惊异地望向你，没有谁会不感到不可思议，但究竟有什么不可思议之处，大概也没有谁能说的出来。”

老人呵呵一笑，我不是你么人类，所以心里面想的也都和你们人类不一样，我们大树从来都不会自相残杀，所有的树都是好朋友，相互爱护，尽量让那些没有成长的树苗多吸收点水分与阳光，当有一棵树死掉了，我们所有活着的树都会感到悲哀，因为他是我们的伙伴，他死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顾城再也忍不住出声道“你么大树根本不会走路，如何能自相残杀？”

老人眼睛瞅了一眼顾城，似乎早已料到顾城会这样问，微笑道“残杀生命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走到跟前，事实上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杀戮都是在相互之间很遥远的地方，比如说，最西边天际的一场大风，就能将一场大雨吹到东边来，将东边的一刻小树苗冻死，太阳在高天上十分遥远地地方，也可以将一棵小树苗晒死，你看看，这样的杀戮并不在眼前对不对，但杀戮还是产生了。”

顾城目瞪口呆起来，无言了。

老人继续道“事实上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生命都在杀戮，但他们并没有发觉，他们只是凭着本能行事而已，却造成了死亡的发生，但这并不是在自相残杀，如果不是为了生命的继续存在，没有哪个非人类的生命会去杀戮，因为没必要。”

“你看，在那里又有生命死了，这就是人类与非人类生命在本质上的差异。”

顾城顺着老人的手指向下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登时吓得顾城差点魂飞魄散出来，忍不住惊呼起来“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