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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修行录 第二十二节

玄武在叹息,全身亦在发抖,不能自己,包括他早已经寂灭的一颗心,此时此刻,都在无法压抑的发抖。千年之前,在同样一片天空下,也曾经有一个人物,他叫白虎,世人尊他,畏他,称呼他为北方之王,其实,他应该是商汤之王,因为,到如今,他当年所有幸存的手下,世人皆称之为—商汤余党。千年之前,整个人间世界,甚至发展到三十三天诸天仙界,所有的人与仙,都在畏惧一个人物,他手执矛戈,出入人间,搅动着整个世界的波澜起伏。玄武的心里忽然一阵急促的抽搐,是嫉妒,还是不甘?当年的玄武初涉世道,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便是那天上的太阳,永恒不落,哪知有一天忽然碰到了白虎,从此便为他的气度所倾倒,粘土为香,面北而拜,便是生死不变的金兰兄弟,只可恨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愿意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一日,心潮澎湃,以为生命中从此金戈铁马,义气飞扬,何等快意,接下来的日子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反正完全没有想象中那种潇洒,从这一刻起,本来年少轻狂的心开始变老,对一切事物的离去充满忧伤,如一场经久不散迷雾,遮没了视线里所有的方向,也如一条湍湍急流的大河,将生命中所有的希望拦截成两段,叫你急不可待,心急如猴。

玄武重重叹息一声,忘记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眉头紧紧锁起,双手虚握成拳,十指由于用力而发白,“叭叭”直响,眼神迷离涣散,散发出某种急切的焦虑,是的,生命中曾经的一切都已如过往云烟,烟消云散,但是,不能忘记,又怎能忘记,那往事滔滔如洪水一般泛滥,淹没了意识世界中一切都可寻到的角落,就在那其中,忽然出现一个男子,面容冷峻,孤傲,落寞,于茫茫虚空中顶天立地负手而立,在他身后,无数人影耸动,无以计数,密密麻麻排满整个天地间。那男子忽然大手一挥,衣袂飞扬,手指着四方天地誓誓旦旦道“朕要这永恒天地,皆成为我商教之地,要这万国百姓,皆成为我商教子民。”

玄武唏嘘无比,就在那密密麻麻的人影中,他看到了自己曾经年轻狂热的面容,有大哥青龙,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他智谋如海,深不可测,有三姐朱雀,热情火辣的让人受不了,却一个人躲在漆黑寂寞的夜晚里独自哭泣,她的心一直向往着二哥白虎,可惜白虎一心为逆天大业,他说,男儿大业未成,又如何能容得下其他的东西,他的心里,也只有逆天大业吧,再也没有其他的存在,空洞洞的,却又满满的,就仿佛一个没有心的人,不懂的世间情谊,冷漠如铁,冰寒彻骨。

天空中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金色耀眼的流光坠落人间,天边有无尽天火焚烧,红的灿烂,宛如晚霞一般惊心动魄的美丽,浓烟滚滚仿佛一条史前巨兽在拼死挣扎一般不住地断地在空中翻滚着,最后倾泻大地,溅起漫天尘埃。天空中一个高大身躯跌落下来,头向下垂落,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穹高处,满脸惊骇,不敢相信,也无法想象,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掉落下来,可是依旧不肯转过视线,在他目光笔直的高天之上,在那里,一条裂缝正在不断地扩大,有无数细小晶莹的碎片掉落,一只雪白的赤足踏了出来,就在那只赤足上,有无尽威严释放出来,不断地崩裂着空间壁层,无数电火花迸射,弯弯曲曲如蛇般乱穿行,空间裂缝越来越大,那只赤足伸出来也越来越长,威压越来越重,便是人间大地无数山峦也因为承受不住威压而纷纷崩塌,“轰“又一声巨响,恍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时的一声天地大爆炸,空间裂缝豁然扩大到百丈多,一个气息若浩瀚星空般可怖庞大的男子出现在高空中,面目冷漠,俯瞰大地,他挥手抚过那巨大的空间裂缝,天空中就恍若波澜荡漾的水波一般拢合起来,所有的裂缝“卡嚓嚓”一阵声响,然后消失不见,天空又新如旧,大地上所有的山峦恢复原状,只唯有那个气息恐怖的男子,当空而立,威严的目光落在那精壮大汉身上,冰冷彻骨的声音道“亵渎者,你忏悔吧。”

那精壮大汉神色间一愣,又很快恢复过来,道“你是谁?”

“吾名天罚。”那男子神色不动,嘴唇轻启,道"你是神祗,你必定要毁灭。”

精壮大汉眉目间顿时阴沉起来,回头看了看玄武和那道人,玄武会意,踏前几步,天地间旋风大作,发出尖锐的呼啸,阴森至极,玄武忽然转头对遥远处一声大喝道“青云道友,还不出手,更待何时。”他这话说的又急又快,中间根本没有停顿,高天上那男子明显吃了一惊,目光如电,闪电般转头望去,“轰”一声巨响,天空中忽然现出亿万星辰,纷纷坠落下来,大地深处无数身高万丈的巨兽破土而出,一抹黑亮的光芒瞬间无限放大,禁锢了天地,一个洪亮而浩大的声音响彻天地“哈哈,上当了吧,神祗领域,你还是进来吧。”恍惚之间,电光石火,飞沙走石,整个世界明灭不定,若隐若现,光怪陆离。

东天极处,青云山脉,数以千万计的殿塔林立,巍峨成群,在中央大殿,有无数星辰运转闪烁,虚空茫茫中,一个面容消瘦的道人负手而立,漠然不语,在他身前,赫然便是一处天地,天火焚烧,浓烟弥漫,于烟雾缭绕中,一个高大的身躯呆立不动,眼皮紧闭,细细一看,却是意念神识已经破体而出,在此地空留一具皮囊。

道人身旁,一个青年满脸惊愕,细细地看着这片天地,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道人忽然睁开眼来,眼眸之间,精光大作,似乎另有天地,浩瀚不可测度,那青年吓了一跳,闭上了嘴,故作镇静,然而眼珠胡乱转动,显然仍是好奇不已。

道人见此情景,叹息一声,道“轩之,你身为我青云门大弟子,怎么如此按不下心来?”

青年嘴唇蠕动,眼皮垂下,轻声道“师傅,轩之知错了。”

道人摇摇头道“罢了罢了,也许是我对你期望太高,总忘了你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吧。”

青年浑身一抖,面色一变,颤声道“师傅,都是轩之不好,总是让师傅忧心,师傅放心,轩之再也不会了。”

道人面目一变,柔和起来,悠悠道“轩之,非是师傅在逼迫你,青云一脉,源远流长,自上古女娲功德圣人传下道统,至今已有数亿年载,门下众多弟子足有数千万,这担子,有朝一日,终究是要落到你的肩上的,你这般不安稳,这叫为师怎能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