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呆呆地仰头望着那一轮清亮的明月，目光在刹那间穿透一切，恍如永恒定格在那里一般，失去了一切焦距，眼眶中有大颗大颗的滚烫的泪珠落下来，仿佛在对天倾诉着什么，也仿佛在喃喃自语，“高天之上，便只有孤独的明月，那寂灭虚无的天道，你往后的生涯将要以何为继呀？”

“呵呵…呵呵……”一阵银铃般浅笑的声音忽然如同飘渺的薄雾一般飘渺而来，悦耳动听，“不属于你的，你有因何而叹息，不曾看见你的，你又因何为她叹息，缘来缘散，本就如天道一般虚无缥缈，你为她人叹息，又何曾想到了你自己，凡世的人啊，终究缺了看见自己的一只眼睛，哎！”那一声长长地叹息似乎直接响彻在顾城心底里，经久回荡。顾城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起来，漆黑的光亮似乎从瞳孔深处散发出来，顾城眼睛直直地望向虚空中的某一处，悠悠叹息一声，道“你出来吧，我知道你是谁了，莫要让我说出你的名字，否则这虚空中的某位存在就要觉醒了。”

“是么，这虚空世界本就属于某位已经永恒沉睡不在醒来的存在，你便说了我的名字，他还会醒来么？”那个飘渺的声音忽然放肆地笑了起来，声音极尽诱惑，撩人心魄。顾城脸上微微一红，淡淡道“有月亮的地方，就有你的存在，我说的对么，月魔姑娘。”话音刚落，一声沉重至极的哀叹忽然自这虚空世界中炸响，顾城似乎惊呆了眼，一动不动，隆隆隆的声音似乎从最深厚的地底传来，但此时的虚空世界，除了高天之上那轮清月，便一无所有，空茫茫的一切，哪里还有什么大地。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成了虚空中唯一的存在，便是天上那轮皎洁的清月此时也变得暗淡无光起来，摇摇欲坠。一个惊惧的声音响了起来，“喂，你还在么？”

顾城一动不动，眼神涣散开来，仿佛已经吓呆了，面如土色，整个身躯忽然如遇到强风劲吹的泥偶一般，脸皮一层一层地剥落下来，不大会功夫，便化为纷纷扬扬的泥屑，整整齐齐向下落去，对，就是那样，一个劲地向下落去，速度刹那抵达恒速，就仿若整个世界都在匀速运动，而顾城所化的泥屑恒古不动，当空静止在那里。

一个巨大的身躯站立起来，踏立在虚空中，足足有百万丈高，模糊不清的脸，眼睛也没有睁开，那轮暗淡无光的清月几乎就在他的头顶。他伸出了手，他的手巨大无比，五指张开便已经遮盖了天空，他抓住了那轮明月，伸手便往他的嘴里塞去，一个惊惧的声音忽然从那轮明月上发出来“等一等。”那声音又惊又急，微微带着一丝颤抖，道“月魔见过陈抟老祖。”

那个巨大身躯忽然停了下来，脑袋歪在一旁，仿佛在细细沉思了半晌，一个巨大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嗡嗡道“你认识我…你是谁……谁的弟子。”

“……召西武……”那叫作月魔的声音似乎真的被吓着了，结结巴巴的声音散发出万般娇柔，月亮几乎坠落下来，只剩下一层淡淡的光环，还在天空中拼命地挣扎，但终究还是暗淡下来，黑糊糊的一片，几乎与整个天空融合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来。

“……召西武……？”那个巨大的身躯似乎低下头一阵思索，或许漫长的沉睡年华已经令他遗忘了很多记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虚空世界中的一切似乎都在一刹那间凝固，定格，再也没有时间的感觉。募地，两颗比最闪耀的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眸缓缓睁开，瞬间的光华足以令整个虚空重新焕发出生命力，那轮已经熄灭的清月重新变得皎洁起来，光辉四射，大地上无限辽远，万分寂寞，一个模糊的人影自天际处飘渺而来，看似缓慢无比却在眨眼间近在眼前，一个隆隆隆的声音似乎震憾了整片天地，“你是何人，敢入我睡仙世界。”

“老朋友，生疏了吧，我是玄武。”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在一刹那间链接了过去和未来的无限时光，重重叠叠无数眼花缭乱的光阴碎片如行云流水般，以整个天空为镜，再现了时光流失的年代，那些永恒不会被遗忘的岁月。一股股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干扰着天际云浮变幻，一声惊天的冲锋号起，数以几十亿计的战枪飞天而起，犹如巢蜂一般将高天上不断降临的强大存在洞穿，鲜红的血犹如落雨一般不断从高天上坠落，在大地的低洼处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还有漫天遍地简直找不到插足之地的白花花的白骨，一个个空洞洞的眼孔漠然向天，堆积大地足有数丈之深。这便是战争，唯有嗜血的战争才有如此多豪气与残忍，吞没了无数个誓誓旦旦揭竿逆天的真男儿。天空中忽然一片凄白，密密麻麻布满无数充满强大气息的存在，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就仿佛泥偶一般没有一丝的情绪的波动，然而他们都是高居于凡人世界之上三十三天中的仙人，他们被凡世的人称之为天仙，意味区别于凡间那些不愿飞升天界三十三天，于凡间世界开创一方须弥芥子世界的仙人，于是滞留在凡间的仙人便被称呼为地仙。然而正所谓天空永远比大地辽阔，所以天空中的那些仙人永远都比大地上的仙人多得多，胜利的天平自然倾向于天上，人间惨败，无数血红色的眼眸仰天发出愤怒的咆哮，然而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哦……玄武……”仿佛来自于远古年代被封印的记忆的苏醒，那个巨大的身躯忽然俯下身来，一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大地上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嗡嗡的声音道“你是玄武？”

“我…不…记得…了，我…好像…沉睡…了…很多年…”那个巨大的身躯陡然变小，就仿佛天塌了一般，大地上一阵明亮四溢，呼啸的大风急促吹过，大地上那个模糊的人影募然清晰起来，轮廓可见，赫然便是顾城的摸样，只是眉目间依旧呆滞无比，黝黑空洞的眼眸中，一丝丝荒凉的气息流露出来，瞬间被大风吹走，无影无踪而去。那个巨大的身影化而为一个七尺多高，眉目间倦意犹存的白发老者，手执三尺浮尘，淡淡道“这里太寂寞了，还是去人间看看吧。”浮尘拂动，天地变换。眨眼间，太阳光刺目而来，有些晃眼，一个充满无限喜悦的声音欢呼道“苍天在上，我月魔，终于回来了！”

“小女子月魔，多谢二位前辈大恩。”

那白发老者—陈抟老祖，转头微微一点头，浮尘一动，道“看在召西武的面上，我便送你一路吧，你要去哪里？”

“多谢睡仙前辈，小女子不敢，就随意走走吧，不劳睡仙前辈了。”

“罢了，罢了，醒来了，便不再为睡仙，你去吧。”

一抹白光转瞬即逝，犹若刹那惊鸿，在人间大地掀起无数尘埃，便是此后，一个异常响亮的名字便如石刻一般，硬生生地刻入无数江湖男儿的心底，此生不能忘记。

“玄武，你真身便也陨落了吧，来拾得人间凡人之身。”

那玄武呆滞的脸上涌起一丝感概，道“当年惨败，我便打散神识封印数万万星辰中，如果不是魔界之主与九天之上那些圣人相争执，我怕到现在依旧是不自在之身。”

“魔界之主？何方人物？”

“不曾晓得，也不曾知道那魔界之地现在何方。只曾记得那魔界之主神通广大，威能通天，能破开亿亿重虚空禁壁，进入到那最后的虚无之地，你也知道，在那里古往今来也唯有圣人方可以存在，圣人以下，灰飞烟灭。”

陈抟老祖脸上这才涌起惊疑之色，道“比当年北方之王如何？”

“怕也不相上下，但你要晓得，当年北方之王所仗无非白虎真身，才可以在圣人天雷之下护得众千万高手不死，而那魔界之主出入虚无之地只是意识神念而已，光论这份修为，北方之王怕是不及。”

陈抟老祖脸上忽然涌起一片黯然，叹息一声道“天下有高人，我等地仙之辈怕是难堪当年北方之王那等豪气了。”说完顿了顿又道“当年数以几十亿计的同僚弟兄们不知道现在还有几人，你我同属幸运苟且得生之辈，该当感激当年那些拼死救护的弟兄们，到如今活下来，你怕也不容易吧。”

那玄武无限感概，本是年轻的脸上却显露住苍老的痕迹，异常的滑稽，却也流露出几分庄重之色，道“你也知道，我与当年北方之王同属于魔兽之身，非凡人可以媲比，他是白虎，煞气冲天，杀生以得道，便是杀道，凡人不能杀，便唯有诸天之上那些仙人，那些已经脱离了凡人气息的天仙。当年我被封印之后，便失去了一切自我意识，直到魔界之主与圣人发生争执，我被魔界之主从数万万星辰中俘虏而去，趁乱中才得以逃脱人间，碰见的第一个凡人，便是这具凡人之身，那些九天之上太上忘情的圣人自不会晓得，凡人被圣人创造，体内天生便沾有圣人气息，我便在进入他意识海第一瞬间，意识逐渐恢复，那是我还没有现在这般记忆，只是本能地想要恢复实力，便教他好生强大起来，否则就凭他微弱之力，怕是稍有动作，便会暴露我的气息，谁料他是个顽固不化，自我颓废，我没法子，便索性占据了他的身体，驱逐了他的意识，也没去管他，只要他意识不灭，我的气息便不会有暴露的危险。本以为当年老友一个个都湮灭了，岂料感觉到了你的气息。世间凡人有流言，你陈抟老祖一睡不复醒了，我意念波动太强，进不去你的意念世界，便使了个手段，将这凡人的意识推了进去，心里打个赌，却也真的将你这个老伙计唤醒了过来，也是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