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淳一行奔入西山之后休整了片刻,趁此机会,他们清点了一下人口。跟随他过来的,一千三百二十二人,透过隐隐山林,可以看到后面还有一伙人奔向这边。估计是大家都过来了,他才松了一口气。刚才走得急,没有注意是不是有人没有跟来。尽管一进这中卢县境,他就不负责管理这些人了,但他还是不希望有人死在这里。
片刻之后,后面那一伙人赶过来了,约有一二百人。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千五百人左右,这就意味着有人没有来。看到这里,廖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还有兄弟在后面吗?”他明知道不会有人来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没有了……”后来的这一伙人中,为首的一个青年颤抖着回答道,“他们不肯过来,还呼喊着要进城,被县令乱箭射死在城门口了。”看来,那一幕血腥场面他是看到了。看到别人惨死顶多是不忍,看到自己人惨死往往却是后怕。
“记住那县令的相貌,此仇日后再报!”廖淳有些发狠,声音中夹杂了恨意。大有次仇不报,誓不为人的意思。
“现在我们去哪里?”一个小头目有些茫然了,“回毛城吗?”
“再难也只有回毛城了!”廖淳也十分无奈,“本来想以脱罪之身返乡,过我们的太平日子的。不曾想这狗官不给人活路!”说着,他愤恨地一拳打在了树干上,“不晓得我们的亲人是不是真的被驱入南山了!”
“我们都离家都三年了!”那小头目声音也不由得悲戚起来,“如果真的进山恐怕已经死在山林野兽口中了……”
“怎么也要去祭拜一下!”廖淳神色颇为沮丧,“这几天多挖点陷坑,多制造点陷阱,打点猎物,储存点肉食,晚上我们去祭拜祭拜!”
“晚上山林猛兽多!”那小头目不得不提醒廖淳一声。他怕廖淳不明就里,率领大家命丧野兽之口。
“白天目标太明显!那个县令既然告诉我们亲人被逐南山,就可能沿途设伏。晚上我们转道,从西山小路绕过去,在断崖前望南山祭拜就是了。”廖淳何尝不知道晚上是猛兽的天下?但形势所迫,还不得不晚行动。晚上能有什么好办法?反正不能过去,只有遥遥拜祭!
“他们援兵来了之后不会追我们吧!这里安全不安全?”那小头目临走时看到了身后的援兵的,因此也十分不放心。他见识了同伴二百余人惨死,还怕官兵追上山来,自己也和那些人下场一样。捕猎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搞不好要停留两天呢!
“县里能有多少兵力?加上援兵,多不过一万人。荆山不比县城,这里大道小道我们都熟悉,上山之后还怕他们不成?”廖淳料定对方不敢上山,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留两个警戒的,其余准备挖陷阱打猎。他们不来还罢,要是来了,我们正好报仇雪恨!”当然,他也就是这么一说。要是敌人真来了,他也没把握一下子吃掉那么多兵力。毕竟人家有武器装备,自己这千百人什么都没有。
他这伙人有职业的探马,不消吩咐就自觉地盯梢去了。其余的人呢,他们在这一路上也都干过各式各样的活,什么陷阱都会做了。菜刀、砍菜刀、铁锹什么也都没丢掉,不然这可就辛苦了。
这伙人是经历了长期野外生存的人,哪里容易捕捉到野兽也还是有点知识的。安置好陷阱,他们一个个都上树了,这样可以让野兽放松警觉。他们白天挖了很多陷阱,就是为了等待黄昏时刻的到来。也许该他们幸运,这一天没白忙活,天黑之后还真抓到了点猎物。
一头受惊的野猪东西乱撞,搞得半个山头不得安宁。猎物乱窜之中,一只倒霉的鹿撞上了绳套,被掉上了树。当然,由于这绳子是草根树皮什么的编制而成,没有什么韧性。那头鹿挣扎了几下就轻松搞断了绳子。只是,它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由于被高高吊起,它弄断绳子之后掉到地上之后,不幸逝世,年仅**岁!
当然,他们的收获远不止于此。把半个山头搞得鸡飞狗跳的罪魁祸首、小鹿上吊未遂落地惨死事件的元凶,那只野猪,它很不幸掉到了陷阱里。这陷阱是有馅儿的,里面有五六根剑锥朝天的木刺。当然,相对于诺大的坑来说,五六根还是少了点。
野猪掉到了陷坑里,但木刺并没有伤及其要害,只是在他肚子上来了一个对穿。所以,它依然在里面扑腾着。良久,良久,陷坑里动静渐渐消失,终于趋向于静止了,周围也恢复了安静。这个时候,廖淳才爬下了树。
当然,他此时尚且是第一个爬下来的。只是到达困野猪的陷阱时,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了。因为人家离得近,占了地利!
廖淳拨开人群过去,看那野猪还在喘气。虽然活着,但也是奄奄一息了。当然,他们是不会等待野猪自然死亡的,因为他们还要后山祭拜。这可以说是天赐良机,不由他们不急速行动。
乱棍打死野猪之后,他们将猪拖了上来。没有什么先进手段,连同那头倒霉的鹿一起扒皮掏心、清理内脏。完毕之后点火一烤,生生熟熟就不是他们所担心的问题了。
山崖直上遥遥祭拜之后,他们一行约一千五百人上路了。当然,这些祭拜的食物他们要吃掉。因为这些弟兄一直以来饱受饥寒,他们是不会浪费食物的。从荆山出来绕上一绕,他们就出了襄阳地界了。一路上几乎是原路返回,迷路的现象倒是没有了。
一行人晓行夜宿,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一次长途跋涉又是耗时一年多。因为他们缺乏食物,一路上自然要不停地停留打猎。兽皮、兽骨之类的也没有丢弃,碰上村庄他们还能换点东西。
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部队,一支没有粮食的部队,在经过了一年半打猎半行军的生涯之后,终于再次到达了黄河边。这时,他们一个个都形同野人一般。初春微寒,他们人人都是兽皮衣服。脸也是常年没洗干净,一个个脸色都发黑。晓是杜远见到,也未必能认出他们来。
黄河此时水深,而且水流湍急。桥更不可能,这时候在黄河上架桥只是幻想。不晓得什么原因,沿河上下几十里都没有船只。因此,他们只能问附近居民了。可是这黄河附近十几里哪有人烟?只有返回更远一点的村庄来问。
经过一番打探,他们大概知道了,初平元年,也就是今年。年初董卓进京,进而控制了京都。他劫天子,废王政,以致使天下震动。曹操代天传召,十八路诸侯云集,水陆齐发,赶往京师救援。
这冀州地界,张燕掌控了一半。朝廷有难,他自然会前去救援。他手下杜远有十万人多人,是江南人,习水性。因此,他命杜远为前部,率军十万沿河而上;自己率大军二十万,出壶关,循次西行。三十万大军水路并进,前去帝都解围了。顺带说一句,廖淳前脚刚走,没有主见的杜远后脚就投奔了张燕。
杜远十万人马水路开进,没有船只是不行的。所以,他临走时征走了方圆百里所有的舟楫。由于这次是勤王伐无道,很多百姓自愿捐资。有的甚至把自家门板都拆了造船了,董卓不得民心,深以至此!恼恨此人的不光京畿百姓,鲁豫民众对其也是痛恨至极。
得知杜远前去帝都解围,廖淳自然毫不犹豫地率大军沿河追了过去。当然,他是在岸上追击的。这次是廖淳几年以来再次下达急行军命令,他们急着杀敌立功。以前总说自己是贼,现在国贼当前,他们反而成了兵了。当然,他们这一路前去也是关卡重重。好在前方虎劳关三英战吕布,诸侯大军都不在后方。因此,后方的关卡守把也就相当疏散。这一伙人翻山越岭,竟然没有巡查兵发觉。
尽管廖淳领着这一伙人不要命地狂奔,但还是没能够赶上战争大局。关东英雄虎狼聚集,很快战败了董卓。董卓焚烧皇宫,迁都长安。一时间,十八路诸侯散去大半,打下来的地盘很快被瓜分了。此刻的廖淳呢?他带着这一千五百人已经陷于两难之境了。往前无路可追,后退更不可能。现在后方关卡守把相当严密了,而前进则是三英都斗不过的吕布,后退是吕布都要吃亏的雄关。曹操追击失利,妇孺皆知,他们又安敢冒险?后方温侯屡次战败,谁敢抢关?
这一路千里迢迢而来,他们的收获只是偷过战场一角时,捡到了些许兵器而已。当然,他们前来投奔杜远,而杜远早已在这一场英雄角逐中落败,此刻下落不明。如若有杜远下落,他们也许会不远万里再次投奔。但如今,他们却真是难上加难。
尽管前途一片黑暗,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当作流民清剿,但这伙靠山吃山的人却是非常的乐观的。这里距离许昌和洛阳都不算远,而且又有山有水。这于他们而言,就相当于有吃有喝,自然不会饿死。只要饿不死,出路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