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他在苦水中争渡,幸福的港湾就在眼前,可却任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到达。
她还在眼前轻笑,似乎只要一步就可以迈到她身边。再去回首那多年前年轻的期盼,从而无论多远也要拉她在身边,一直去到那梦想的彼岸。
桑海的手上,万千符文浮现,漆黑如墨染,他向水中的男子大声叫道:
“燕云陌,你要迷失多久?”
“燕云陌,走了这么远,你难道想在此沉沦?”,
“燕云陌,你分不清现实了吗?”
“燕云陌,你置明天何地?”
语闭,他手中的万千符文携着在黑夜里墨染的印记向着漩涡深处侵袭而去,而那水中的男子也在此刻真正的真开双眼。
“哗。”水浪在他眼前倒卷,漩涡在瞬间奔溃,他的身体内,血流加速,身外龙影盘绕,体内的蛮荒血脉复苏,霸道而决绝,将身外的水流横击两侧。而此刻,燕云陌所施的密术也在此刻到达,万千符文紧贴水面,如跗骨之蛆,压的水面竟一时不能回流。
他眼眸深邃,龙形在手间收缩,将这冥河水阻挡在外,然而虽如此,但眼前的危机却还没有解除,他的身体仍在恶水中未曾脱困,头上的这片天空在塌陷,禁空咒瓦解,凝所有气流向他压来,势必对他一击必杀。
落雨不知何时起,倾盆而下,落在河中不起涟漪,落在他的身上不染衣襟。
有些飘扬,有些苍凉。
他头顶的气流凝成暴风向他压来,气势雄浑,一往无前。他张开手指,吃力的对抗,龙形在指尖瓦解,寸寸紧逼,似乎下一刻就会在眼前消散。
桑海已经瘫软在地,之前的一记密术耗去了他全身的真元。
燕云陌脸色苍白,头顶的压力在倍增,可他却并不动容,如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一时竟有些超脱,有些淡然。
若是这样啊,一切也将结束,不在有仙台梦,不在有桃林忆。
那身红衣也将伴着他的毁灭而在眼前消散吧,还有那桃林哀伤,就这么放弃吧,可他又如何舍得,怎会舍得?
黑夜深沉,挡住视线,只可以看见那条龙形在缓缓消散,燃起无尽花火。
桑海无力的仰着天,漆黑的夜,让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而就在此刻,却有星光在他眼中亮起,随着在夜空深处越来越亮,他不觉间将瘫软的身体再次紧绷。
一朵白色的小花在夜空云端飞舞,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像是流星坠落天际,却比之流星还要艳丽,白色的小花在缓缓转动,可却在瞬间就已出现在燕云陌头顶,看似平淡无奇,却散发出无尽神辉,花朵在瓦解,破碎成千千万万的花瓣在夜空中纷扬,每一片都洁白如玉,闪烁着不朽的神辉。
花瓣上神辉交织,柔和的光芒化一切腐朽,超凡脱俗。
这片空间开始平复,禁空咒已经瓦解,大道气流也悄悄消散。花瓣径直落下,落在那被万千符文定格的漩涡之上,黑色的符文也跟着缓缓消散,归于虚无,花瓣打落在河水上,原本的漆黑污浊却慢慢变的澄澈,漩涡消散,河水再次平静下来,那万千花瓣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这片空间回复到它之前的摸样,仿佛刚才的幕幕不曾出现一样。
桑海慢慢抬起身子,半坐在地上,他手间拿着一片花瓣沉思良久,目中,似乎还有些哀伤和难以忘怀。
燕云陌腾身来到岸上,之前的画面早已消散,而此刻他争渡而上的彼岸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这仿佛是之前那些失之交臂的幸福,错过了,就在难拥有,即使梦,也得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这像是佛家所说的因果轮回,在能抓住的时候放开手,在不能触及的时候拼命追赶,殊不知一次次的弥补就会带来一次次的遗憾,有时候,明知不可违,我们却还要义无反顾。
也许这便是现实,便是无奈。
如是佛家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他缓步坐在桑海身旁,将手间的龙形散去。
桑海将花瓣粘在指尖,拇指和中指左右用力,花瓣仿佛在风中扬起,缓缓的向远方飘去,像是断了一边翅膀的蝴蝶,有些辗转。
他看了良久,然后回过头来看向燕云陌,轻声说道:“这便是青龙劲?”
燕云陌在地上躺下,疲惫而无力,黑暗将他的身影湮没,一团青光在他手间亮起,照亮整个黑夜,应的他的脸异常苍白。
桑海注视着他的手间,不再言语。
雨还在落,在黑夜里潇潇而下,像是多情女子眼泪,总是悄悄滴落,连绵而幽静,却又有些莫名其妙。
燕云陌和桑海背靠而坐,似乎是在疲倦中相互找点支持,只是那黑夜中的眼睛,却是谁都没有闭。
“你似乎也有沉着的心事。”他的身后,燕云陌的声音不悲不喜。
桑海的眼睛在雨水中有些柔润,却又冷厉异常。
“蜃楼祭礼,今夜却起雨,眼前的鬼雾峰,是否可以扒开云雾见青天?”他说。
“多年前,我在蜃楼刚刚懂事,也还未进入巫坛,有些情愫很朦胧,也很飘渺,不知明天为何物,更不懂珍惜眼前人。世外有特产,而幽梦茶,自古就代表了蜃楼,就像九荒的雪莲,天澜的先果,都是不出世的奇药,你也喝了幽梦,这些好处,你会在后面慢慢发觉。”
“蜃楼不同其他部落,幽梦茶叶只产在鬼雾峰上,而鬼雾峰却是蜃楼的第一大禁地,历时几代千秋,巫坛高手不尽,却一直未曾探出鬼雾峰的真正面目。这在有些方面也阻碍了蜃楼的前景,于是巫坛便在一些特定的日子里选拔出内部的杰出子弟,去鬼雾峰采摘茶叶。”
“而那一次,其中便有她,且那一次所去的所有人一去不返,如若从人间蒸发,查无音讯。”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其中隐情利害我一概不知,只是在后来我稍微明白之后,再去探查,已经茫然无措,不知从何下手。”
“说来也可悲,我只知道她叫月摇,她是巫坛内部杰出弟子,其它一概不知,而她对我,也许连姓名也不知道。”
“后来我进入了巫坛,可是一切却以不在是我的初衷。”
说完,他却是摇头笑笑,有些落寞,有些凄然。
风雨淅沥,目中黑暗无边,不辨方向,不知所处,不知应该向何方迈开脚步。
“雨打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他抬头,雨水落满眼眶,冰凉彻骨,而他却有些想哭。
“雨打芭蕉。可却并不适合你,你比起他,却要幸运的多啊。”燕云陌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桑海轻轻一笑,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入胸中,抑或是胸下心房、心中血液。“谁比谁幸运,谁又说的清,相比而言,他只是得到了她的直接回复,她至少明白他的心意,而我,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
谁同谁惺惺相惜,谁比谁更加幸运,这些不过是一面假象,有些无奈,永远只会藏在故事的背后,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说是时间会见证一切真相,这是谁在骗人,是否有人告知你,岁月也会掩埋一切历史。
“雨打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这是古人的一首诗,描写一个教书的人,追求一位小姐,这位小姐窗前种了芭蕉,这个教书的就在芭蕉叶上题诗说:“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风吹芭蕉叶的声音,煞煞煞……吵得他睡不着,实际上,他是在想那位小姐。那位小姐懂了,拿起笔在芭蕉叶上答复他:“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落雨已尽,河边的风有些湿润,有些寒冷,甚至有些凄凉。到后半夜的时候,地上的积水已经渐干,他们也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的衣襟在夜风中轻轻而动,时而咧咧作响,像是那古代的诗中景象。
桑海起身看着来时的河面。
雨打芭蕉,是在昨日,却非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