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离开蜃楼,或者说刚返回航线,他们就遇到了另一个难题。
原本迷失在沙漠里,若是没有正确辨别方向的工具,那么太阳便是最好的指路明灯,可现在的太阳似乎早已经和整个大漠结合在了一起,不在是单一的存在,断绝了他们最后的依赖。
燕云陌看着周围的黄沙,依然不能想出办法。也许等到晚间会有星群降临,到时候依靠星宿推算方位,可是这里早已偏离了大禁疆土,他们根本无法确定一个极昼到底会持续多久,而就算等到黑夜,等到星群降临,按照预期感觉,也只会是短短的一瞬,跟本不能让他们找到正确的方位,而就算找到正确的方位,夜幕一过,当光明降临的一瞬,他们所有的方向就会像天空的那轮白日一样,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这无尽的沙漠中,他们看不到任何找到水源和食物的希望,而从蜃楼带来的物资,经不起他们那样耗。
而如今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所以在燕云陌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看运气。
雪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确认他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无奈的垂下了头。
燕云陌试了很多方法,比如八卦道痕,但他们的实力有限,所能刻画的道痕只能延伸尺许,而在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刻在黄沙上的印记就会被大风吹散,所有一切也就自然跟着终止。
最后实在到了瞎碰运气的时候,桑田犹豫着说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燕云陌和桑海都转过身看着她,微微皱眉,似在疑问。燕云陌还好,倒是桑海一拍额头,惊醒道:“对对,是应该叫你试试,我都给忘了。”
“哼。”桑田看着他,气鼓鼓的白了他一眼,很不想和他说话。
桑海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而后说道:“小桑田,还在生气呢?”
女子扭着鼻子,退了一步,让开他的手,“是你说不丢下我的。”
桑海无奈,他的手晾在半空,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但他却不得不强笑道:“好了,原谅哥哥了,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丢下你。”
他看着女子,似乎很认真的说道。
桑田别过头,看着他半信半疑的说:“真的?”
她问的怯怯的,叫桑海如蒙大赦,于是他赶紧说道:“真的,当然是真的。”
他正在暗自窃喜,终于将小丫头哄好了,不然不知要生多久的气。
燕云陌看着他,轻轻的摇摇头,雪铭看着他,慢慢的转过头,他们似乎都想笑,但却都没有笑。
桑海不知怎么回事,只见桑田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眼睛,让他内心微微一颤,虽然这无尽漠里烈阳如火,但他依然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
“骗子。”女子看着他轻轻说道:“还当小时候那样骗我?这话也不知道你说了多少次了。”
他将笑容僵持在脸上,本是被烈阳和风沙吹红的脸似乎更红了,不过燕云陌知道,那是被羞的。他微微转头,向燕云陌求救,而后者正拉着雪铭沿着崖边远去,还有一些话语从他们背后传出。
男子说道:“雪铭,我们去看看这崖边风景如何。”
女子似乎很惊讶的回答道:“真的带我去看风景?你可不能骗我哦。”
男子又语:“怎么会骗你,真的是看风景。”
……
桑海呼出一口气,微微低下头。
其实桑田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以她的术法来辨别方向,或者说叫他们的路径保持一条直线,而不会再绕圈子。
桑田同样修行上圣仙法,但她不像桑海或者巫咸一样修炼攻伐之术,她主修奇门遁甲,在感知方面,要超过燕云陌和桑海。但无尽漠本来就是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所以她现在也只是说试试。
清风在她的指尖旋转,顺着黄沙瞬息万里,桑田闭着眼,跟着心中的那条光线前行。
这次他们走了很久,确定没有在绕回坠鹰崖,这才安心的跟着桑田的脚步。
无尽漠很大,大到除了用大来形容,再也找不到别的词。大到没有一个人能够概括出它的全部地貌。
天空上的那轮白日就像是世间最明亮的火炬,炙烤这整个大漠。
大风在沙漠上不时的吹起,吹动地上的黄沙,吹动他们的衣襟,吹散他们的脚印。
他们四人走在一起,似乎并不孤单,但却显得十分孤单,在这无边的沙漠里,他们是烈日下最沧桑的风景,沧桑到像是早已被整个世间遗弃。
桑田的法力几经匮乏,疲倦和风沙裹满全身,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远,整个大漠明亮的不成样子,大地和天空似乎一个颜色。但最终,他们还是迎来了第一个黑夜。
说是黑夜,但也并不是很黑,视线还可以在沙漠里拉开很长的距离,天边似乎也很亮,就像是黎明前的夜色,破晓时的惨淡。天空中没有了那轮久久不落的白日,只有一抹浅浅的灰色,本来是很朦胧的颜色,但在高天却透着无与伦比的洁净,洁净的一尘不染。
燕云陌四人坐在沙砾上,头顶的风光像是比这四野的荒凉还要宽广。并没有他们之前心中预想的星群,没有圆圆的明月和明月下的乌云,只有一片惨淡的浅灰,一片洁净的浅灰。夜里的风更大,吹动四野的黄沙铺天盖地,大风在夜色里呼啸,黄沙在大风里怒吼,就像是末日的风景里,唯一也是最惨烈的悲鸣。
沙漠很大,他们现在虽然不会走错方向,但想要在短时间内走出去,又绝无可能。没人知道在这片沙漠的尽头会是什么,所以需要他们一步步的去探索。然而他们身后包裹里的东西又实在有限。
燕云陌之前在蜃楼的时候就想过,需要带很多很多的食物和水,最后雪铭确实带了很多东西,桑海和桑田也带了很多东西,但他只带了一点。因为他最后还是没有想象出这片地域到底有多大,所以他就没有弄明白到底要带多少食物才算够。
那么,既然无法明白到底带多少食物才算够,也就说明无论带多少都无法保证,既然无法保证,想要或者走出这片沙漠,他们就要从别的方面入手。
或是将辟谷之术修行到绝巅,或是在这片沙漠里找到可以维持生命机能的东西,或是其它办法。
然而辟谷之术不是普通功法,靠的是时间的沉淀和心境的超脱,实非朝夕之事,而在燕云陌看来,以他的心境只怕是这一生也无法超脱俗世凡尘,将辟谷之术修炼至绝巅,绝无可能。所以这个办法直接排除。
要在无尽漠里找到可以维持生机的东西,在他看来和等同于走出这片沙漠无疑。所以这个办法也排除。
唯一的三个办法,已经在悄然中去掉两个,那么剩下的便是最好的办法。
而这第三个办法却是其它,其它办法。
他低下头,风沙从脸庞擦过,而他始终没有想到这其他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
如今肩上的物资也许还算充实,但他们已经步入险地,困难和危机正在慢慢靠近,或者会随时降临,所以他必须要未雨绸缭。
这极昼环境里的黑夜实在不黑,他们甚至可以透过夜色,看见彼此黑白分明的瞳。
他们走了太远,此时早已力竭,桑田由于白天的持续消耗,如今乘着夜色,已经和雪铭两个靠在一起沉沉的睡去。而燕云陌和桑海坐在黄沙上却无心入眠。
他们两个一同起身,走到离两个女子沉睡很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桑海转身看看身后的距离,确定他们说话不能吵到两个女子之后才开口道:“你在担心食物?”
燕云陌点头,“不知道我们要多久才能走出这里,十天,十个月,还是十年,若是真的要走十年,首先也要保证我们不会被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