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已空,酒楼里的酒客也大都醉倒,而男子却在此时突然转醒。
少年书生还在言语,只是已经口齿不清。
虽有些震惊,有些慌乱,但他自幼研习读心之术,又常年身处乱局,应有的镇定却是还在。只是非常认真的走到书生桌前,轻声问道:“那么公子觉得,到底何为仙台,何为天堂?”
少年书生放声嘲笑,却是并未睁开眼睛,他抱着酒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只是嘴上的言语却未停下。“何为仙台?何为天堂?又何为大禁江山?”
他虽已醉倒,虽然很有可能是在说胡话,可面前的男子却是听得异常认真,却也听的有些无言以对。
书生抬起头,努力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放在酒坛上,抬起有些摇晃的手臂,指着他说道:“人生如梦,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男子无奈,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自己内心自有看法。而对于此前问题,他却是必须要弄明白。
他伸手拿开书生怀中的酒坛,看着他认真的说道:“请公子指点迷津。”
书生抬头,似之前的酒意也去了几分,他对男子说道:“那么先生觉得世内和世外的区别何在?”
男子认真思索,半响才回答道:“世外蛮荒,世内繁荣,世外散乱,世内统一。总结而来就是制度。”
白衣书生转头,想叫来小二添壶热酒,却发现小二此时也醉倒在柜前,于是只好作罢,只好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男子,却是轻笑着说:“先生何必执着,自由也好,制度也罢,都不过是各自选择的体系。而既然选择了,又何必再去刻意改变?也许他早已到达那梦想的彼岸,也许他还在这条路上苦苦追寻,也也许早已迷失远方,此时已是白骨枯寂,而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书生起身去到窗前,而男子却还在揣测之前的话语,他有些震惊,震惊这些隐秘怎会被外人所知。同样他也在挣扎,挣扎这一切,难道只是他的执着。
白衣书生来到男子之前趴着的窗户旁,抬头看看夜空明月,却是不再理会身后的男子,只是他的双眼在此时却是异常的清新,丝毫不像是醉酒的样子。似乎在他的眼中还有几分怅然、几分凄凉。
男子未再问话,白衣书生却回过身来对他说道:“世外避世百年之久,有多少故事尚还留在心间回忆?而你觉得,过去了这么久,世内外如今又有多大的差距?”
“而这一切,都是你亲手主导,似乎一切都在朝着你预定的方向发展,可我却不这么看。”白衣书生双眼微闭,时而抬头看看月空,时而看看街间行人。却又接着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不知你敢不敢?”
书生看着他,嘴角轻扬,似乎在笑,可他却觉得有些玩味。于是便说道:“赌什么?”
他看着书生,笑容亦是充满了玩味。
而之前的书生却是变的神采奕奕,似乎之前酒意,也在此时转醒,他身后的人充满了警觉,而他亦是满腹震惊。
“你觉得所有的故事都已接轨,且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那如今我们不妨来赌一赌这故事的结局如何?”
书生轻笑,可他却能感觉到其眉宇间的认真。
他沉默,却又冷笑道:“你拿什么来和我赌?”
月光清寒,染红每一片枫叶,而他两人亦是在月下争锋相对。
书生说道:“若是你赢了,你的计划也已基本达成,剩下的就是军事清理和如何将她安抚。而若是这样,我可以给你扫清所有障碍,让你不费一兵一卒。而她,我也可以帮你在她心里种下忘情花,让她忘掉之前一切。而若是我赢了,你的所有计划,也自然破空,我只希望你就此作罢,让所有故事到此为止。且以此时疆域画地为牢,安心的做你的世内君王。”
“如此赌约,你可敢?”
白衣书生目光凌厉,直刺他的内心,且毫不避讳。
男子满腔愤怒,他无法容忍别人可以洞悉他的一切计划,而眼前的书生知道的似乎比他自己还要多。而他身后站立的人,此时却是早已冷汗淋漓。
男子大笑,嘴上却是说道:“你有何资格跟我赌约?我既已散开所有故事,到时候还怕收不拢吗?大不了就是葬送一些兵力,时至今日,你以为我会在乎区区几条人命吗?一将功成万骨枯,于兵家而言,战死却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誉,也是身为士兵,身为将领的宿命。我何故假他人之手?而至于她,我又怎会选择一具徒有其表的傀儡?”
他看着他,亦是杀机起伏。
夜,在僵持,在慢慢延续。书生看着他,却是忽然转头,摇头大笑起来:“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大仁大义,可是人命与你而言又算什么?”他在笑,却是将目光又再次放到他的眼上,亦是如此愤怒,却是又继续说道:“而于她而言,你算什么?又何必在这里假装至情至圣?”
书生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回答,而他亦是愤怒难耐,之前的松愉在此刻完全消散。
“够了。”他说道,脸色却是越发的冷漠。“孤的功过,尚还不由你来评论。”
白衣书生轻笑。“功过得失,自有后人定夺,这个我们尚不争论。今夜如此,实非我意,既然赌约作罢,那么在下也该告辞。”
书生拱手,而后转身负手相去。
“站住。”书生闻言静立,却是身后的男子叫他站住。
他转身,看着男子。“不知先生还有其他事吗?”
身后的男子似在沉默,却是让他等了良久。“赌约可以继续,但赌注却要改一改。”
书生转身,回到之前位置,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不知先生觉得,这赌注该如何改呢?”
“若你赢了,一切依你,我可以作罢,可是若你输了,自行提头来见。”男子看着他,杀机隐伏,似乎如此才可以解他之恨。
“如此,甚好。”
话语终止,他们又叫醒小二提来热酒,相对而饮,似是多年故交。
而在这时,却有脚步声在楼前响起。男子抬眼望去,却见正有一队士兵将酒楼包的滴水不漏。他无奈,正欲开口,却见已有一个肃穆的男子来到他的桌前,低头挺立在一侧。而此人,正是四年前他亲手提携的新任大将——
鬼将墨渊。
他将杯中酒饮尽,再抬头,却见之前的白衣儒生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