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赐在橘子林外好一阵徘徊,终于禁不住熟橘散发出的果香引诱,不自觉地徐徐步入林中。
罗天赐在林中漫步,那酸中带甜的果香刺激得他本已填饱的肚子又再空虚起来。他心道:“怎地我病了一场,胃口却反而变得大了许多?”他自嘲的一笑,眼看前面三四丈开外有株橘树又高又大,在其余树木衬托之下显得鹤立鸡群,桠叶交错间挂满了鲜艳饱硕的果实。
罗天赐忽而想起幼年时在乡下捕鱼摘果的种种趣事,童心骤起。他身形一纵,像只大鹰般直窜而上!倏地落在一根向横伸出的树丫之上,瞅准了位置,伸手将三个又熟又红的大橘子摘了下来,将其中两个塞进怀中,剩下一个正要剥开皮来吃。便在此时,忽听得附近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抽泣。
罗天赐好生惊奇,举目四望发觉左侧数十步外一株橘子树下坐着一个黄衣少女,仔细看去这少女竟便是叶秋萍!只见她双肩微微耸动,似乎正在低声哭泣。
罗天赐心中一动:“怎地她不和慕思她们在一起,却躲在这里偷偷哭泣?”想起两天前的夜里与她在后花园共酌的情形,觉得这女孩子善解人意、温婉可人,看她似乎伤心,不禁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当下足尖在树杈上轻轻一点,借势一窜,好似林间飞鸟一般悄无声息的掠到叶秋萍身边坐下来,道:“秋萍妹子,你怎么啦?又干么不开心了?”
叶秋萍本来独自沉思,骤然之间发觉有人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身边,猝不及防之下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当她看清楚来人原来是罗天赐时方自放下心来,拍了拍心口道:“原来是罗大侠啊!我差点没被你吓死!”又伸手擦了一下脸上泪痕,强作笑颜道:“罗大侠,你身子全好了罢?”
罗天赐有意说些俏皮话逗她开心,拍着胸脯粗声说道:“老罗我体健如牛,区区小病何足道哉?现在便是老虎来了,也能一拳打死两只!”
叶秋萍笑了出来:“你还不老,怎么自称老罗来了?嗯,看起来,我的那帖药还挺管用呢!”
罗天赐当日病得昏昏沉沉,倒是没有将病中有个少女服侍自己的事放在心上,这时听她说起,骞地省起那少女的声音便是叶秋萍的声音!不禁既是感激又有点诚惶诚恐,感激的是她对自己的关怀备至,却又隐隐然觉得她对自己的关心有点儿异于一般朋友的情谊,心里有点儿惴惴不安。不过转念一想:“这秋萍本性纯真烂漫,又正是豆蔻年华,最是多愁善感的年纪,也许她是把我当做哥哥,要将烦闷的心事向我倾诉罢!”他啜嚅着道:“原来这两天照顾我的竟是叶姑娘,我......”
叶秋萍忽地抬头道:“你还以为是表姐对么?我知道的,这很正常!表姐她是你一直以来魂牵梦萦的人,你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总会是她!”
罗天赐想了许久,方道:“你说的在几日之前也许是对的。可是最近两天我在病中想通了许多,慕思与白大侠这些年来相濡以沫,夫唱妇随。而我与她过去的事其实早已成为泡影,再纠缠下去对她对我都没有任何好处!现在我只求帮助她击退顽敌,救回白大侠便于愿足矣。其他的事情,我不敢想,更不能想!”
叶秋萍待他说完,忽问道:“那之后呢?打退顽敌救回表姐夫之后你又有何打算?”
罗天赐轻叹一声,答道:“那便从此一个人隐居山野,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寻常日子。嗯,或许机缘巧合,碰到一个资质优异的年轻人,便收他为徒,将我这一身武功传授与他!”
叶秋萍眼色似有点黯然,低声道:“罗大侠,你......你真伟大!”
罗天赐笑道:“我哪里是什么大侠了?你这样称呼我实在太过生分。这样罢!我痴长你十多年,便认了你作妹子,你认我作大哥,你看好不好?”说罢脸上展现相询之意。
叶秋萍脸上一红,神情却略显复杂,半响方微微点了点头,低低唤了声:“天赐大哥。”
罗天赐听罢爽朗大笑道:“哈哈,秋萍妹妹,好,好!我这次回来,竟便多了一个妹子,总算是不虚此行了!从此之后,咱兄妹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又问道:“是了,秋萍妹妹。你怎地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是谁欺负你了?说与大哥知道,让大哥为你出头!”
叶秋萍脸上又露出忧愁,低下了头道:“这个事情大哥你帮不了我,而我也不能让别人帮我。”
罗天赐笑着道:“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大哥自己的事情办不好,难不成连妹子的事情也帮不上忙?大哥是个急性子,究竟何事?说来听听又有何妨?”
叶秋萍幽幽一叹,说道:“我爹爹来了。”
罗天赐心下一奇,问道:“哦?叶万......叶大侠来了?他此刻在哪里?什么时候来的?是了,你表姐怎么也不见人?”
叶秋萍说道:“爹爹和娘亲两天之前,嗯,就在罗大哥你生病的那天便与庄鲁鹏伯伯一同抵达雪峰山下了,期间又遇到了‘白云堡’赵堡主--------也就是志睿的叔叔,正准备一起上山的时候,突然遭到了‘修罗门’的人伏击!这次‘修罗门’来的人听说很多,其中还有两个很厉害的脚色。我爹爹他们激斗了一天也冲不出去,又有两位‘白云堡’的叔叔受了伤,于是便发信号给我表姐,表姐得知他们中伏便匆匆与侍剑、邀月,还有所有会武功的家丁赶下山去支援,只留了我与志睿弟弟看护山庄及照料彤儿......”
罗天赐听得顾慕思与“修罗门”的人又已交上了手,想到她中毒方愈未久,也不知道功力恢复得怎样,不禁大为担心,冲口而出道:“啊,那慕思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打退敌人了么?怎地没人通知我去帮忙?”
叶秋萍瞧他焦急的样子,不禁莞尔:“你看你急成这样,方才说的话原来也是口不对心。放心好了,你的慕思她现在安然无恙,正好着呢!中午前我已听邀月回来急报说他们已打退敌人了,不过‘白云堡’的两位叔叔伤得不轻,也许需要在中途休息料理一下伤势罢!是以到现在还没回到庄上。”
罗天赐心头一宽,之后又不禁哑然失笑,心想道:“说好了不再想,可听得她有事还是忍不住担心。唉,这情之一字想要抹去竟是如此的难么?”他自我解嘲似的笑道:“无论怎样,我和你表姐总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她击退了敌人,我开心得很。”
叶秋萍嫣然一笑,似看透了他的心事,却不答话。罗天赐情知方才那番说话不能让她信服,只得引开话头道:“既然令尊令堂都已脱困,那妹子还为何事忧愁?”
叶秋萍凝思半响,眼中忽隐有泪光,道:“大哥,我不是担心我爹娘的安危,以他们的武功,又有表姐相助。修罗门决计讨不到什么好处去。我只是......只是不想见到他们。我不想听他们终日催促,要我早日与那黄公子成亲!”鼻子一酸,又有几滴眼泪落了下来。
罗天赐安慰她道:“傻丫头,自己不喜欢,直截了当推掉好了!再不成,便留张字条给你爹娘,有多远躲多远。惹不起莫非还躲不起?一个人的终生幸福,是要靠着自己争取的!那些什么父母之命媒酌之言,于我看来通统都是放屁罢了!”
叶秋萍似心头触动,目光刹那间明亮起来,可是没过多久旋即又黯淡下去,道:“大哥,我真佩服你。可是,我没这份勇气。”
罗天赐叹口气道:“那么你便一辈子躲在这里不见父母?那晚你在凉亭说的那番话,给了大哥很大触动,大哥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是怎么今日轮到自己身上时,便如此忧豫不决?”
叶秋萍没有答话,将身子轻轻倚着树干痴痴的发呆,许久许久,方似下定了决心,道:“大哥,也许你说的对。幸福真的要靠自己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