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笑罢,忽又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道:“陈大人,不瞒你说,别看在下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其实小生在琉球国时,自小便想做一个屠夫,如今有幸到得中国,正好一尝我多年以来的夙愿。哈哈,当真是快哉,快哉!”
陈文震被他这句奇怪的说话弄得一头雾水,不禁问道:“啊,屠夫?做什么屠夫?你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做什么屠夫?”
书生恻然一笑,道:“便是专杀那些身居高位,却不思报国,专门欺压良善百姓的恶狗!”
他此言一出,陈文震惊得脸色立时变了,骤然间身形倏地向后窜出一丈,腰间倭刀已悄然出鞘,只听他大声喝道:“看你一表人才,以为你饱读圣贤之书,竟是个大逆不道的乱民贼子!何须多言,受死罢!”说罢,但见寒光闪烁,瞬间已刺出一刀,直逼书生面门!
只见那书生身子巍然不动,只轻轻叫了声:“好!”手中折扇“啪”的打开,轻轻一举,恰好便封住了陈文震刀尖来路!见他举手投足之间仿似轻描淡写、不紧不慢,然而出手的路数却恰到好处,无声无息间便已抢占了先机!陈文震的刀这时已刺到,他眼见书生竟敢用一把寻常纸扇来挡自己手中的利刃,吃惊只余也不以为然,暗忖:“哼,你这小子虽然有两下子,但老子我这柄宝刀乃是百炼精钢所铸,任你武功再高,单凭这把小小纸扇又如何挡得住?”当下也不抽刀,暗暗运力于刀尖正要捅将出去!孰料书生似早将他心思料得一清二楚,未等他劲力送出,手指微微一动已将折扇合上,将他的刀尖生生的夹了起来!
陈文震应变也快,知道那书生是要夺下自己的宝刀,连忙紧紧握着刀柄用力回抽。怎料那刀尖被书生的扇子夹住,竟便像是嵌在了岩石里头一般,陈文震连发了几次力,对方扇子竟是纹丝不动,只急得他满脸通红,头上青筋根根虬现。书生笑道:“这柄刀看起来挺不错的,不知道会不会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呢?”说罢手中扇子向后一扯,陈文震只觉得对方扇子陡然生出了一股强劲的力道,急忙要运力相抗,却已是迟了半拍,身子禁不住向前扑跌出去!书生哈哈一笑,叫了声:“哎哟,官爷小心!”将陈文震手中倭刀劈手夺过,顺手揪着腰带轻轻一提,将他高大魁梧的身子提了起来,可怜那陈文震空有一身力气半分也使不出来,一时间羞恼交加,手脚不断的挣扎着,却也只能徒呼奈何!
只听那书生又摇头晃脑的吟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那边的西楚霸王,接住了!”说罢,蓦地提着陈文震的右手一振,只听“呼”的一声,陈文震高大的身躯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飞而出,向着罗天赐与叶秋萍所在的位置撞了过去!
却说罗天赐这时正自举杯豪饮,忽见陈文震的身子挟着风声直撞过来,他身旁的叶秋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唬得惊叫了出声,道:“啊哟,大哥小心!”她话声未落,忽见罗天赐放下酒杯,倏地轻轻跳到桌上,左手蓦地伸出,往陈文震的腰间一把搭住。他这一搭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却已暗蕴了深厚内力!陈文震此刻已被书生掷得七荤八素,分不清南北西东,陡然见得罗天赐伸手搭在自己腰上,便以为他是好心扶住自己,冲口叫道:“朋友多......”孰料那个“谢”字尚未说出,猛然觉得对方掌心里生出了一股大力,一下子便将自己掀了出去,往着书生的方向反撞了回去!
那书生这时正悠然自得的摇着扇子,只见陈文震又被那汉子像绣球般抛了回来,不禁朗声笑道:“哈,小生没有看错,阁下果然也是个绝顶高手,好,好!”蓦地足尖一点,身子猛地拔高丈余,这时候陈文震的身子恰好飞到,眼看便要撞上了他的身子,那书生看也不看,随手一抓,竟便抓住了陈文震颈后的肌肉,他暗使手法一拉一提,已将罗天赐刚猛无俦的内力消卸殆尽,将陈文震一百余斤的身子像小猫般提了起来!
罗天赐纵横江湖多年,所遇高手无数,即使强如“金银双鹰”这般人物也并未使他折服,此刻见了书生露这一手卸力功夫却不由得不心里暗叹:“好个四两拨千斤的卸力功夫!这武林中论到以柔制刚的功夫本以武当派的太极拳为最,可是适才我回掷这陈文震的力道却何止千斤?莫说当今武当第一高手紫阳真人,便是元末明初的创派祖师张三丰真人在世,要接我这一下也必需先运起自身刚劲护体,方可使出那太极拳借力消力。可是这书生却未见他如何用力便轻描淡写的将我的力道消得无影无踪!看他年纪轻轻,却如何有如此功力?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他想到这里,不禁好胜之心大起,骤见头上楼顶横着数根粗大木梁,当下心念一动,展身一跃已跃到头顶的一根横梁之上,倏地身子一翻,双脚紧紧的勾着横梁,已成头上脚下的倒悬之势。只听他朗声说道:“朋友今日似乎很有雅兴与在下切磋武技,既然如此,不如大家玩个游戏好了!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书生大笑道:“好,好!在下今日确是闲得发慌,兄台所言正合吾意。只不知这游戏却是如何玩法?”
罗天赐问道:“不知道公子到过京师看过前门的艺人杂耍没有?”
书生闻言一愕,随即便会意,笑道:“妙,妙!京师我倒是没有去过,只是小生在琉球国中却时常看到从中国来的艺人表演杂耍,其中有一项‘高空抛酒埕’最是刺激!只见两名艺人相距数丈对向倒悬,用一个巨大的酒埕相互抛接,如此下来数十回合各逞绝艺,倒也很是精彩惊险!莫非兄台今日也有意与小生效法此项?”
罗天赐爽朗大笑:“公子常说自己是化外小民,可在在下眼里,公子的见识眼界却比许多自诩天朝上国的高尚人物要广博得多呢!”
书生闻言微笑,道:“兄台过誉了,既然兄台如此抬爱,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那小生便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说罢,正要展动身形,不料他手里提着的陈文震神志这时又清醒过来,只见他手脚一阵乱挣,嘴里大声骂道:“你们这两个反贼,竟敢殴打朝廷官员?他日若撞到老爷的手里,定教你们......”书生眉头一皱,摇头说道:“这厮好生聒噪!”说罢并指一点,封了陈文震的“晕眩穴”,只听陈文震闷哼一声,旋即昏睡了过去。
却说那黑脸麻子沈富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上司被书生与罗天赐捉弄得死去活来,只看得又急又怒,苦于身上得麻穴适才被书生撞中,此刻仍是丝毫动弹不得,刚刚喊破喉咙的骂得筋疲力竭,此刻休息了一会儿,复又破口大骂道:“哪来的两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敢拿咱们来开刷!我操你姥姥的熊!王八蛋,直娘贼......”
书生任由他破口大骂,脸上带着微笑却不理会,只把眼望着梁上的罗天赐。罗天赐心领神会,对沈富春喝道:“谁教你学艺不精又要学人家横行霸道?如今栽了跟头却怨得了谁?好罢,看你喊破了喉咙这般辛苦,我且让你清静清静!”说完从袖口摸出一枚“万历通宝”来,蓦地运指一弹,只见那铜钱划出一道乌光,不偏不倚的正正打在沈富春喉头的哑穴之上,沈富春登时张大了嘴巴做声不得,两只眼睛只能看着上方怒目而视。
罗天赐放声大笑,道:“哈哈,这下可清静多了!兄台,咱们可以开始了。”
书生轻轻一笑,更不打话,蓦地挟着陈文震硕大的身子直窜上横梁,也依着罗天赐的样子双足倒勾在梁上,忽地叫道:“兄台留心,酒埕来了!”骤见他右手一送,将陈文震向着罗天赐之处直掷过来!罗天赐不敢大意,眼看陈文震的身子即要撞到,连忙伸手去抓他衣衫后领,孰料右手方自伸出,只觉对方掷来的力道大得出奇!他心中一凛:方才看到这书生露了几手功夫,已知他是个绝顶高手,却也万没料到他的重量加上书生巨浪般的内力,若给撞中了只怕不死也得残废!这一下只看得一旁观看的叶秋萍心惊肉跳,忍不住“呀”的一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