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冷风席卷着灯盏中的烛火忽闪忽灭,苏弥抱起伏在桌上睡着了的绯一。
“苏弥……”怀里绯一轻声喃喃道,伸手抓住衣衽处,眼睛却不见睁开。
苏弥轻慢的将绯一抓着衣衽的手放开,似乎是感觉到了床榻的温暖,绯一不由的往床榻里移了几分,小心的帮她盖上被褥,看着绯一依旧睡的香甜。
脱去外袍,一层层的纱布还带着红褐色的鲜血。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狰狞而丑陋般胜似在嘲笑,苏弥胡乱的上药,手还在不停的颤抖,一改往日的沉稳。伤口因粗鲁的行为裂开,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苏弥也不在意,仰看着窗外的月色,哀痛的双眸中竟翻着泪光。
两边墙壁的火把耀耀闪闪的,墙角边沿上满青苔。
狱卒拿下铁门上的大锁,身旁的人掏出一枚元宝交个狱卒,狱卒一看银子两眼就发光拿过元宝,“你们快点。”
牢房中的人一听到脚步声,都纷纷跑到牢门口,手从铁柱的缝隙中伸出来喊着‘救命’。
罩着黑袍的男子并没有因这凄凉的叫喊声而有任何的迟疑,笔直的向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走去。老鼠正在一个泛着馊味的瓷碗旁打转,听到脚步声,一窜的就跑了。裂了口子的瓷碗还在地上清脆的打着转。
阴暗而潮湿的牢笼,只是上方开了个小天窗,稀薄的光线罩着老者瘦弱的身体上,苍白的发丝凌乱不堪,一身牢服裂开了不少的口子,伤口狰狞可怖,却依然盖不住那不凡的气质。就像一个坚韧不拔的磐石。
“老师……”苏弥扑在铁柱上,那个总是会把自己收拾妥帖的人。
“臻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老者,老者甚有些不可置信,混浊的眼睛中泪光闪闪。脚上的铁链也随着那急迫的脚步作响。
“对不起,对不起……”苏弥跪在地上,愧疚而后悔,“我以为一切都会如意料般的进行,老师对不起……”太师府一夜之间几百口人命,死的死,收押的收押。他最没想到的是父皇的昏庸和绝情,宋延也是开朝老功臣,奉先帝之意愿,一手辅助,才有今日的昌盛。
“臻儿快起。”老者颤颤巍巍的隔着铁柱将苏弥扶起,“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声音激烈而婉叹,“如今陛下早以被那妖后迷昏了头,好坏不分。”他本以为陛下会念在自己身为前辈的情谊,上书规劝,一番肺腑之言,却落了个勾结乱党的罪名,沦为阶下囚。
“老师我们现在就救您出去,您的家眷也都被救出来了,您不必担心。”苏弥道。
“不用了……”老者罢手,拉着苏弥制止了他的劝阻接着道,“臻儿,我们的国家生病了,在它病入膏肓前,需要一个明主来拯救它。”
“可是,它也需要老师你阿!需要许许多多像我们这样热爱它的人。”
老者转过身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个年代已经不是属于我那个时代了。”
“老师……”苏弥央求的呼喊。
“去吧!”老者并没有转身,热泪早已留下。
这些年的伶仃教诲,他最尊崇的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固执如顽石。深知自己是劝不了的,退身两步,镇重的磕着三个响头。
“公子,该走了。”身后的人小心提醒。
“老师请放心,苏弥决不会辜负老师的重望。”那个屹立的身影,是宋延在苏弥记忆中的最后一抹记忆。
直到身后没了动静,宋延才缓缓转身,眸中泪水还未干,脸上却渗着笑意,“陛下,老奴见您来了。”
粗糙泛黄的墙壁上,溅撒了鲜红的血液。窗外夜莺的啼叫,像一首凄凉的曲子般。
马车行驶在甬道上,后面传来的声音,马群奔腾,连着地上的烁石似是都被震起来了,只听一声急呼的高喊,“快关城门,勿让贼寇跑了。”
高耸而雄厚的城门,正被一点点的推动。
“冲过去。”苏弥道,看着他是小看沈洁了,现在的她早就掌握了整个朝局的大权,身边出谋献策的人也自是络绎不绝,难怪能这么轻松的就混进来了。
马鞭狠狠的落了下去,马儿前蹄高抬,发疯般的狂跑。那些人被想到那马车会直冲而来,都惊慌的躲了起来,马车正从城门边擦过。
而前面的士兵站成一排拉着大网子挡住了前方的去路,迫使马车不得不停下。
马夫抽出长剑,踩过马头,一剑划过就抹了几个人的脖子,“公子,快走。”
苏弥刚冲过去那士兵就拦住了他的去路,看着面前的人,这些都是他的士兵,他的子民,如今自己却要倘过他们的鲜血……就在犹豫不觉时,那士兵一剑狠狠的刺进他的胸脯。
苏弥后退一步,似是失望,那人瑟瑟发抖惶恐不安的一把将剑抽出来,温热鲜血飞溅在空中,打在士兵冰冷不安的脸上,“殿下……”
但这一切他都别无选择……
冰冷锋利的剑挥去,一排排倒下的人。直到逃出去,脸上身上全是鲜血,他并没有感觉胸口的伤有多么的疼痛,痛的是那颗无能为力的心。
马车前的挂着灯笼在风中荡悠,小厮放着木板凳,苏继明下来时管家忙上去迎接,“沐公子来了。”
苏继明颇有惊讶,他想不到沐颖风会来这里找他,但也明了的懂得定时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什么时间了。”
“戌时刚过。”管家道
一路步伐急匆,沾着夜色雨露的衣裳都未换,在小厮打着灯笼的指引下到了沐颖风所居住的望辰楼。
楼上还打着亮堂堂的灯笼,雕花的大门也敞开着,看来沐颖风是料定他会来了。
“你先回去吧!”苏继明吩咐道,自己迟缓了两步,才向那大门走去。
秋季夜里依稀透着冷气,屋内却是温暖的很,踩在波斯毯上的声音不足听闻,沐颖风躺在软椅上,面容依旧的苍白并无血色,身上还披着件外套。手里拈着书卷,似是看的很投入,苏继明走到他旁边也豪无知觉。
沐颖风翻了两页书卷,苏继明也并未打扰,自己坐下提起矮桌上茶炉自己倒了杯,冒着腾腾热气,瞬间茶香四溢,慢慢的轻啜。
沐颖风方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扶了扶肩上的衣袍,却又忍不住的咳嗽。
苏继明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水放在他面前,看着沐颖风浅饮了口边道,“我听说你前日去軟南了?”
沐颖风放下茶杯,喉咙在茶水的滋润下舒服多了,声音如玉石般,“在去的途中有个村庄,那的男丁大多被朝廷的谣言带走,但实际上是被练尸毒傀儡了。”
苏继明并没有任何惊讶,“那么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魔教和朝廷定是有某种联系。”沐颖风拿出一张宣纸上面画着的是个地图,“这就是魔教练尸毒傀儡地方的结构图,其实要找到并不能,但这样的地方想必不会只有一处。”
苏继明只是瞥了一眼,脸上却露出冷淡的笑意,“你是打算插手这件事了。”
“现在……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沐颖风不觉感慨,若是可以他也不愿在药罐中度日,还比如扛着大刀大枪的搏杀,“我不知你现在到底站在什么立场上,但觉得还是需要告诉你,希望我不有看错,应该还是有些良知的。”
“良知……”苏继明豪爽的笑了起来。
沐颖风提起茶壶倒在苏继明饮完的空杯里,“书上说,恻隐、羞恶、恭敬、是非皆为人所固有,无一能免。但人性本善。”
“我希望你是真是来祝贺我的,至于其他事,该做的我会去做。”
“这件事情你怎么做我不管,但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沐颖风话语中的激动,连苏继明也不由的惊奇。那个向来稳重的人,可还没在自己的面前失态过。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善儿的女儿。”沐颖风恳求道。
“据我所知,上官善儿的女儿刚出生就夭折。”苏继明略有怀疑。
“这件事情需要调查,但现在幕府片残骸,以前的佣人也都消失可般,暂且无从下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善儿的女儿还活着。”沐颖风缓缓道。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苏继明的脑海里,但比起这样毫无头绪的猜疑,现在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情,我会去调查的。”
“那便麻烦了。”沐颖风微微欠身。
苏继明走的极快,衣袍裹挟着一路的冷风,“去把九歌叫来。而刚走到院落,就看到门前蹲着的白色身影,蜷缩在门口看着娇小而怜心。
九歌嘴角乌青,身上还在不由的抽蓄,苏继明才想起自己忘了蛊毒的事。将九歌带到屋中,刚吃下那黑色的丸子,身体就奇迹般的恢复,没有丝毫不适。
“紫衣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慌的很,你就去陪他吧!”苏继明坐在书案前,甚是疲惫。
“是!”九歌恭敬道,无丝毫反驳。
“马车已经备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随管家一起从后面走,免得到时候绯一知道了又瞎闹。”
“现在?”九歌以后,现在夜深的很,是否有些太匆忙了。
“恩……”苏继明缓缓道。
“是!”虽有疑问,但问了也并没有作用,身为一个下人,她所需要的就是乖乖听话。
九歌离去后,苏继明靠在椅子上,从来没有的劳累感,他甚至都无法确定,这场宴席是否会想他预期的举行,一切开始让他觉得已经无法操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