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河镇的天气可真是好,对面山上的茶叶香传了过来,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尽管一街之隔是繁华的商业闹市,然而这老城区却是清净的,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生意人的叫卖,其他的嘈杂噪音少得可怜,大马路上的车来人往,仿佛离这里很遥远。
两个时辰过去,我正在院子里逗着兔子,大祭酒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面色凝重,想来是在思虑问题。我连忙站了起来,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那道姑喝了一口茶水后说道:“我在草山里外搜了个遍都没有见到常清,看来他们似乎因为头次大师君的事情起了防备,把常清藏起来了。没有其他办法,我只好按我们商量的另一条策略,去直接见见阴千凤。结果也没有见到她。她的属下三魂七魄之首胎光接洽了我,说他们阴教主有事外出了。我把我们的意思告诉他,让他转达阴千凤,说我们今天晚上子时到草山之巅去,以六重九大阳命的人交换常清的元神。”
我一听到说到了我,猛的吃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祭酒笑着解释道:“九儿你放心,我这样说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是绝对不会拿你的性命去交换常清的。如今他阴教不义在先,也别怪我们无信在后了!”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努力的让自己镇静下来。只听得大祭酒继续说道:“不过这事情还得让你去担点惊吓,晚上我们要一同去阴教,想办法把常清救出来再说。”
我急忙开口说道:“那是应该的,说到底常清道长也是为了我才遇害的,只要能救出她,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做。”见我说得斩钉截铁,那三人不由得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切有我,你们就都不要提心吊胆的啦!”只听到伍祖太慢吞吞说道。她这声音虽然有些苍老模糊,语气却很坚定,我们听了,如同吃了一枚定心丸。
无尘道长笑着说道:“是呀,有祖太她老人家出面,我们还担心什么呢!”
“他们没有问过被你们囚禁的爽灵?”那伍祖太开口问道。
大祭酒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没有,或许他们现在以阴天鱼为重,暂时不会顾及手下人的性命。我也不会主动提起,总不能说让我们拿两人去换回一人,这样他们反而恐怕会起怀疑。”
那老太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嗯,先就这样办,等到晚上子时的时候,你带着这孩子到草山去,我隐遁起来跟在后面,大家见机行事。”那老太说完后,身子挪动了一下,旁边的乌黑拐杖从椅子边上滑倒在地上,咣当一下,铿然声起,如同金石交击。
大家都吃了一惊,我连忙过去帮她拾地上的拐杖。这拐杖一到手,我心头一紧,明明是木头的,上面还有木头特有的年轮,怎么却如同铁棍一样的沉。
“难道这就是山上道士门嘴里说的蓍杖?”我心里嘀咕着,连忙把这根奇特的拐杖递到了祖太手上,那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点了点头,微笑着看了看我。尽管面部表情很慈祥,她的眼神却很深邃,让人不敢对视,仿佛能把一切都看透,如同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瞒不过她的双眼。
“老祖,要睡会觉?”乞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对着那老太太问道,那老太点了点头,然后和我们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准备小憩片刻去。这时候那乞姑站在我后面对着我说道:“对面的屋子有床有被子,你可以去趟一会。”,我见她说完后还是那么的一副面无表情。
我急忙起身道谢,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要不要去休息,大祭酒接过话来:“是呀,现在时间还早,无尘师兄和石九去隔壁的房子休息一会吧!晚上还有事情要办。”
无尘道长笑着说道:“好咧,我也正觉得瞌睡兮兮的!九儿走吧,我们去歇息一会。”无尘道长一说完,我便站起身来和他一同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屋子布置得很寻常,和普通百姓家没有两样。由于床比较小,两个人睡上去自然会觉得热,于是我请无尘道长去歇息,说自己没有瞌睡,便找一张椅子坐在窗旁。这间屋子尽管没有正对着茶河,但从后面的窗户斜看出去,那河面的情景也是一目了然。尽管天气有些热,这下面的河里却不时有船舶在跑动。
“熙熙攘攘,为名而来,为利而往!”这句司马迁《史记》里面的话语,我记得佛印曾经在船上对着苏东坡说过。那一对老友在感叹完人生后,还机智的挖苦过对方。话说苏东坡见那河面上有一只狗在啃一块肉皮,于是拍着老友的肩膀指着对面嬉笑道:“快看啦,狗啃河上(和尚)皮。”佛印一听,立刻明白这是在挖苦自己,他不慌不忙把桌面上苏东坡的诗集扔到河里去了,也跟着嚷嚷道:“哎呀不好,水漂东坡诗(尸)。”尖酸对刻薄,如今望着窗外来往的船舶,让我们彷佛又听到他二人九百年前朗朗的笑声。
斜靠在老式木架子床榻上,无尘道长用手锤着腿,抱怨起来说道:“人老了,身子骨熬不住,走上一点路就觉得腰酸腿疼的!”
我笑了笑,然后说道:“戴爷爷,你说说祖太的那根拐杖是什么木头啊?怎么就跟铁棍一样。”想到刚才从地上拾起拐杖的情景,趁着无尘道长还没有睡着,我忍不住问道。
那老道一听到这话,立即没有了睡意,斜躺在床上,兴致勃勃的说道:“哈哈,这个你是不知道的哟!她这根蓍杖,可是大有来头的。”
“哦,什么来头呢?”我也来了兴致,连忙把椅子移了移过去,希望听他说明。
“远古的时候,巴河上游的老君山,山后的悬崖绝壁上盛产蓍草。这蓍草是占卜问卦的神物,非常有灵性,年岁越大的所具有的灵气也就越大。古人说蓍百年而神,以其长久,故能辨别吉凶,和龟甲一样赋有灵性。它嘘为云雨,嘻为雷霆,用将则元神自灵,制邪则鬼神自伏,通天彻地,出幽入明,千变万化。”那老道士摇头晃脑的述说起来,不管我听不听得懂,反正是自个的说得非常起劲。
“难道祖太的拐杖就是蓍草长成的?可这种草我是认识的,根本就长不了这么大呢!再说木质也不会有这样好。”我疑惑的问道。
那道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呀,蓍草为多年生草本植物,一百年也不会长多大的。祖太那根蓍杖,要是稀疏寻常,也就不是宝贝了。我听我大师傅说过那根蓍杖的来由,说是解放前的一个年头里,聋山脚下河边的一个渔民,一次从河里网到一根乌黑的棍子,形状如同拐杖。当时好多的人见了后,都说是百年难遇的阴沉木,是宝贝,于是便有人出重金收购,这渔民说什么也不肯卖,那邻居都说他是在估个好价才出手。那渔民在家里打磨了几天,把上面的杂枝旁根全部打磨得光滑溜顺的,加工成了一根拐杖。然后偷偷的送到了聋山祖太的家里,跪着求她收下。”
“难道那渔夫受过祖太的恩惠?”我皱着眉头插过话去问道。
无尘道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错,原来是十多年前那渔夫的老婆难产,因为家里穷周围的大夫都不肯上门接生,眼看大人孩子难保。祖太闻讯后立即上门帮忙接生,分文未取就保了这大人和婴儿的平安。虽说十多年过去了,那渔夫却是铭记于心,时刻想到要找机会报答祖太。所以才有了这赠送蓍杖一事。”无尘道长笑呵呵的说完后又感叹道:“所以说啊,这人要多做好事情,自己的福报是自己修来的,半点强求不到。”
我微笑着点头回应他的说法,又开口问道:“阴沉木,是一种什么样的树呢?”听他说得那么值钱,我有些好奇。
那道长捋了捋胡须,说道:“在中国民间,阴沉木即炭化木,我们蜀人称之为乌木,西方人称之为‘东方神木’。它的形成是在远古时期原始森林中的一些树木被深埋于江河湖泊的河床泥沙之下,木质发生碳化而形成的。几千年后,原本质地疏松的木材形成了质地坚实厚重、色彩乌黑华贵、万年不腐不朽的碳化木。”
我哦哦的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那乌木是如何形成的了。无尘道长继续说道:“这个民间素有‘纵有珠宝一箱,不如乌木一方’和‘黄金万两送地府,换来乌木祭天灵’的民谚。在古代,那些达官显贵、文人雅士皆把阴沉木家具及出自阴沉木雕刻的艺术品,视为传家、镇宅之宝,辟邪之物。清代帝王更将其列为皇室专用之材,民间不可私自采用,致使阴沉木更加稀少。民国时的袁世凯想做皇帝,他呀为了显示曾有过帝王身份,他的家人耗费大量家财觅得阴沉木,为其拼了一副棺木。这些虽是野史笑谈,但从中也看出了阴沉木的贵在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