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当我们到达万源官渡镇的时候,天还是黑了,那梁师傅送我们到官渡后就往万源市区驶去了,他说他表哥住市里,过去投奔亲戚。于是我们找了一处小旅馆,五十元一间,六个人刚好开了三个房间,相木匠和无尘道长住了一间,樊厨子和赖端公住了一间,我和三叔住了一间。
住宿费是无尘道长抢着给的,他说大祭酒吩咐了,这次活动是履行公事,集体活动,观内可以报销差旅费。听他这样说,大家都笑了起来,尽管他这样说,吃晚饭的钱我还是抢着给了,我历来好面子,想到自己一个后辈晚生,哪里有跟着大家混吃混喝的道理。
可能是昨日赶路有些疲惫,这一晚睡得还算香甜,一大早我们便起来了,退了房吃了早饭后,三叔在镇上拦了一辆小型客车,说好价格后便往老龙沟方向去了。
眼看着离那老龙沟白僵洞一步步的近了,我这心里却有些忐忑,一想到跟着这群方士去捉鬼除怪,既兴奋又有些担忧,但又想到莫端公和赵货郎之死,我便有些担心会不会再次发生什么不好的意外之事。
从官渡镇到老龙沟基本就是一些乡镇道路,虽然不够宽阔,但也硬化成平展的水泥路。一个多小时候我们在老龙沟外的庙子乡场的老车坝下了车,昨晚上戴无尘道长就做了安排,说大家总不能一到了就冒冒失失的钻进沟里去捉拿那老鬼,得先在老龙沟外面的庙子乡场上住下,打探好情况后再进沟里去。
因为毗邻大巴山,庙子乡风光旖旎,乡场比较小,就主街一条南北拉通,然后中间穿插几条小街道,场镇上房屋比较老旧,常驻人口也就五六千人。我们下了车后,在下街路边找了一处老茶馆坐下,准备歇息片刻便去打探老龙沟的事情。可能是上午喝茶的人少,茶坊内除了院子西边几个老大爷在打长牌外,也没见什么茶客。
一行人刚坐下,茶馆老爹便提了一口大茶壶过来招呼,人手一杯盖碗茶,茶是蒙顶山上的普通绿茶。那老茶倌花白头发,比较精瘦,很是熟练的往茶杯里面浇上滚烫的开水进去。他与相木匠和无尘道长年纪相当,见我们提着行囊像是赶路行远门一般,于是掺完开水后对着相木匠和无尘道长问道:“听口音两位老哥也是咱川东人,这是带几位后辈到哪里去?”
无尘道长笑呵呵的说道:“老哥好,我们这是去山那边陕西的双桥镇,这不包的车在庙子坏了,见到这里风光好,耍个半日,明一早走小路翻山去山那边。”
“什么,你们要从老龙沟的小路往陕西那边去?”那茶老倌听了无尘道长这话,有些愣住了,他将茶壶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掌着茶壶提把,一只手按捺着桌子,身子前倾很是诧异的问道。
戴道长笑眯眯的回答道:“正是,反正现在又是农闲,没啥事,我两个老家伙带着三个侄儿和一个侄孙,就爬爬大巴山,耍他一日半宿呢!这正好,看看风光……哈哈……”
无尘道长的话还没有落地,那老茶倌急忙摆手说道:“行不得行不得,哥老倌你们是不知,这路行不得行不得,你们要到陕西那边去,只能退回去走临河镇那一条正路,然后只要到了陕西的毛坝镇,那离双桥就不远咯!”
“怎么老哥,听你这话,难道如今那老龙沟内有长虫和熊瞎子出没?我记得以前是有,但都是解放前后的事情吧!”相木匠装出很是诧异的神色,接过话来问道。
“现在哪里有什么老虎熊瞎子!老哥你是不知,那地方……咳咳……那地方有……哎呀两位哥老倌你们不是本地人,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你们,你们就听我的,不要多问了。”那老茶倌欲言又止,一个劲的劝我们不要借道老龙沟,但就是吞吞吐吐的不说原因。
这时候无尘道长站了起来,拉着那老头的手说道:“老哥,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这边的啥情况,只想抄抄近路。来来,你坐下,现在客人不多,你也不甚忙,我请你喝杯茶,闲聊几句如何?”
这时候樊厨子也站起来去拉老茶馆坐下,笑着说道:“老叔,碰到也是个缘分,你就坐下陪我们闲聊几句,你老放心,等会有客人上门,我立马去帮你添水端茶,决计不让大妈骂你。”他一边说一边将那老头按在凳子上坐下。
那老头勉强坐下,他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道:“你几位是不知道那老龙沟的深浅,那地方……玄,玄乎……我看你们呢,就别问那么仔细,吃了茶就倒回去,去临河赶车那才是正事……”
无尘道长问道:“老哥您贵姓?”
那茶倌说道:“免贵姓周,周总理的周。”
无尘道长正要问他,相木匠笑着接过话说道:“周老哥看你说的,我们不忙,又不赶考又不迎亲赶时间,就是想出来走走亲戚,活动活动腿脚,转悠转悠……你老哥有什么稀奇事情,就尽管说来听听,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走一个地方听一个地方的奇谈趣闻,听高兴了,那才叫出来耍乐子。”
“是啊老叔,你老就给我们说说,老龙沟为啥就去不得了,你老放心的说,我们听了下午或者明日就走了,那话全烂在肚子里面去了,也不枉来这庙子一趟。”三叔笑呵呵的对着那老头说道。
“哎呀……你们……”那老头低头左右打量了一下三叔,话要吐出来又吞了回去一般。这时候别说樊厨子那样的急性子,就连我也恨不得起身去墙角拿根棍子撬开他老人家的嘴巴,让他把知道的事情都吐出来。
这时候还是那无尘道长沉得住气,只见他不慌不忙的一把捉住那老头的手,笑呵呵的说道:“你老哥是个热心肠的人,你倒是说说那啥事什么情况,你要是不说,我们两个老的带着这几个年轻人蒙头蒙脑的去了那老龙沟,怕还会遇到啥危险的事情。所以你老哥给我们讲清楚,免了我们的麻烦事,那可太谢谢你哥老倌了!”
“就一点危险?麻烦事?我看你老弟想得太简单不过了!我告诉你,要是你们蒙头蒙脑的进去,怕是要性命都要丢在里面!”那老头猛的喝了一口茶,一边摇着头一边吧啦着嘴巴说道,那口气仿佛是在教训人。见他打开了话匣子,大家立即往前倾斜了身子,一个个探头缩脑,巴不得听得清清楚楚。
“此话怎么讲?老哥。”无尘道长故作很是诧异的神态问道。
“你们不知道吧,我告诉你,那老龙沟不干净!人进去了出不来,畜进去了留白骨,鸡鸭这些小东西进去了,泡都不得冒一个!”那老茶倌压着嗓子,神神秘秘的说道。
“有这样的情况,那是为什么?”无尘道长急忙问道。
那茶老倌瞪着一对浑浊的眼珠子,右手两个手指头敲打着木头茶桌,说道:“这当地的人,我们祖祖辈辈都守着一个规矩,就是不能去沟里!你们不知道为什么吧,我告诉你们,那老龙沟内有个无底洞,叫白僵洞,里面住了一头鬼王,房檐这么高大,黄桶那么粗的腰,箩兜大的脑壳,一对爪子碗口粗细,红冠子长在头上,那嘴能一口一个大汉进去……你们,只当不知利害,它一口吞你们两个不噎着……”
那老头说得煞有其事,我听了却有些想笑,他嘴里所说的黄桶其实就是杀猪烫猪毛用的大木桶,箩兜就是农业用具箩筐,川东人都这样叫。
这时候樊厨子没有忍住,扑哧一下笑着说得:“周老叔,那什么怪物,感觉你说的一只大公鸡一样!”
那老茶倌这时候正说得来劲,见樊厨子笑场,有些生气的拍了拍桌子说道:“你这年轻人懂什么,你经历过多少事情,那老龙沟的事情,你完全不清楚……”
这时候无尘道长佯装发怒道:“樊小利你不要多嘴多舌头,听老哥仔细给我们说,老哥可是一片好心!啊老哥……你说,你继续说下去。”
樊厨子见相木匠和赖端公都在瞪着他,于是他赶忙闭紧了嘴巴,那老头见无尘道长批评了樊厨子,自己吐了一半的话没有吐完,如骨在喉,于是继续说道:“记得我小时候,我爷爷就告诉我说了,说那老鬼王在此地住了几百年了,本事大着呢!听说古代好些法师道士去捉它,都捉不住它,不但没捉住,还被它给吃了。你们说说,这是不是,何苦去惹这个骚。”
“是这个道理,惹不起咱就躲吧!不必去妄自丢了性命。”相木匠泯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
那老茶馆拍了一下大腿,说道:“这老弟说得极是,惹不起就不要去招惹。更何况我们在这里住了六七十年,知道那老大王的脾气,只要我们不去沟里,就算你在沟沿上走走,它也决计不会出来吃你,这几百年来,也没听说它出来转悠过主动伤人的。”
“那还行,盗亦有道,魔亦有其原则!”无尘道长捋了捋他的胡须笑着说道,大家听了,都不由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