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少供奉自然也少,那道姑过的日子要比前山的道士清贫,幸而听说他们是一个派别的,后山的好象还能管束前山的人,于是前山的福喜贡品自然要分些给后山。这年头国家政策好,政府时不时的也要划拨一些钱财犒劳宗教人士。
那姚老道和我祖父一样也是个采药治病的人,不过他采的药和我祖父不大一样,他主要采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草根树皮,而我的祖父主要是些治疗小儿病症。记得小的时候,我总是见他来镇上祖父的药摊子闲谈,终年是蓝长衫打扮,头顶挽了一个髻,上面横插了一支簪子。有时候还戴了一个方型的帽子,祖父说叫什么“庄子巾”的,脚上是自己做的藏青色云鞋。一个布袋子挎在肩上,手不离一根月牙铲,这东西一来可以做为拐杖拄路,二来上山采药时可以防防身,吓唬吓唬野兽。要不然冷不丁的遇到凶猛的野兽,这老骨头也经不住它啃。
我祖父每次上山的时候,就是手不离一柄铁锄头,用了几十年,既可以挖药,也可以防身。这连绵不断的伏龙山脉,听说解放前还有老虎豹子熊瞎子什么的出现。解放后人口暴增,山下谗嘴巴也多了起来,老是想吃点野味。于是上山打猎的人也多了起来,人多势众又有枪,这大的野兽死的死逃的逃,大多恐怕都要绝种了。
听三叔他们说,现在这山上,别说什么豹子野猪,就是獐子豺狗也难得见到,有时候见到一只,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它便是如同见到瘟神一样的狂奔。兔子野鸡倒是不少,常把些麦子吃得不象样。这老道可能是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听说现在很少下山,终日在山里打坐修行,要想求他医治,恐怕只得自己上去。
下午三叔一回来,老太太果然就在他耳根边唠叨,说我这手都溃烂了,他也不管管,哪天严重了,看怎么和我父母交代。三叔刚落脚,还没有歇息,于是连忙喊我过去让他看看手。他给我号了一会脉,然后锁住眉头说什么“脉象是平稳的,并没有什么湿热相火、外毒侵入的症状。”
老太太说:“你要好好的给他瞧瞧,别把戏了。要不然明天带他上山去请姚老道看看,那老道长医术好,以前你小的时候脚上长了核桃大一个疮,就是他老人家治疗好的……”老太太自顾自的在那里唠叨,三叔嗯嗯的应着,仔细的给我看着这手背的伤口,老太太说完后就出门割猪草去了。
三叔把我喊到他的密室,说要用内丹为我驱驱热毒,我先是不答应,说吃点消炎药就好了,后来在他的一再强求下,也就答应了。我知道他这样做会消耗他的丹宝,我听三叔说过,炼内丹的人最是珍惜自己的丹宝,不到万不得以,是决计不会使出来为别人治疗的。
进了密室后,三叔让我平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喊我闭上眼睛养神,什么也不要想。我见他盘腿坐在我对面的一个蒲团上,双手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于是我也闭上了眼睛。我们中间放了一把小凳子,过了一会,他让我把溃脓的那只手放在凳子上。
我感觉手背上开始热了起来,慢慢的竟然有灼痛的感觉。我连忙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三叔紧锁着眉头,左手食指和中指搭在我的手背上,我听得他呼吸声很重,猜想他可能是在运功。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我感觉自己的一条手臂都热乎乎的。三叔移开手指后,便坐在那里闭上眼睛打坐。我手臂的热慢慢消失了,恢复到了正常的体温。三叔用丹气为我洗毒后,又找来一些黄色的粉末抹在我的伤口上,我们在室内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出去。我并没有告诉三叔昨天下午我去老屋的事情,一来害怕他不相信我所说的笑话我胆小,二来也害怕他说我私自就去了地下室。
晚上刚要睡着,程思泯又打来电话,开着玩笑,说天黑了,问我害怕不害怕,要不要过来陪我睡。我嘿嘿的笑着,并不回应他,知道他那人只要是混熟了,就爱嬉皮笑脸的玩笑着。我突然的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婷婷的事情,我想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是不是结婚了。可话到嘴边都吞回去了,还是算了吧!我也不要去惹她,大家各管各的,何必再找些事情出来。
程思泯问我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又问我还要过多久才回去。我告诉他我还要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不是别的,我觉得累了,想在这边放松放松!他说也好,等要回去的时候就告诉他,如果我愿意,工作的事情他来处理,不用我担心。尽管是一句口头的承诺,我还是很感动,这两年大学扩招,学生毕业基本就是失业。这个社会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才!现在的工作很不好找,他虽然是公司老板的儿子,但现在公司毕竟还不是他在掌控,他要兑现承诺,还不是要去求别人。最后他要了我县城家里的电话,说等过一段时间天热公司不忙了,就过来看我,顺便也来过过田园生活。我只当他说的玩笑话,并不放在心上。
我又睡了个懒觉,起来的时候三叔已经不知去向,吃午饭的时候,老太太说他去永兴乡帮人看地基去了,下午顺道去车站接三婶,原来三婶早上打来电话,说下午要回来,买了一些东西,让三叔去接她。吃完午饭,老太太在院子里给牛切草,她家的这头水牛下了一个小崽子,刚分娩的母牛身体虚弱,要吃点好的,所以老太太把青草切细后拌上饲料喂它。这头刚出生的小牛由于脚杆还不扎实,走起路来东外西倒,模样非常可爱,而母牛,则在旁边满是慈爱的望着它。
半下午的时候三婶果然回来了,三叔帮他提了两个包裹,她自己也提了一个,背上还背着她的外孙,秀儿的儿子。这样大包小包的,也不知道她这趟进城又买了什么好东西。她一回来,连忙拿出一大包的水果让我吃,说是我母亲买的,让她带过来让我吃。我洗了两个大苹果,给了老太太一个。她老人家满口的假牙,没办法张口就开啃,只得用刀子切细放到嘴里嚼。
看到她这样,我想这人身上最重要器官就是眼睛和嘴巴了,要是这两样都不管用了,可真是生不如死!好看的看不到,好吃的也吃不到,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晚上母亲打来电话,先是聊了一下我的病情,母亲在那头听到我现在头痛没有发作了,很是高兴,说她本来想和三婶一起过来的,但我父亲单位上最近缺人手,把他又聘请回去上班去了。家里总得要个人经由,这一来母亲便走不开了,喊我安心在这边疗养,说等一有空就过来陪我。
三婶回来后,时间都要过的快些,家里多了两个人,笑声也增加了不少。她和老太太的关系很好,不象大多家庭婆媳那样处得很尴尬。主要是二人的脾气都不错,老太太又是通情达理的人,把儿媳妇当做女儿在看待。三叔这两天都在外面忙活,早晨很早就出去了,有时候晚上很晚才会回来。我手背上的伤口,经三叔治疗后本来是愈合了的,但昨天晚上又开始痒痛起来,早上一看,黄色的液体照样的流了出来。我现在还不好意思告诉三叔,怕他难堪,医生都这样,最忌讳别人说他无能。
这天单数,一大早我就起了床,陪三叔三婶两口子去石梯镇赶集,老太太在家里带着孩子。早上听到三叔三婶他二人在商量,说家里的几只老母鸡不怎么下蛋,白吃粮食的货,打算等夏天一过就卖掉。又说现在天气暖和了,准备去买几只小鸡儿来喂,过些日子长大好接替那不下蛋的老母鸡。
想想这芸芸众生里面,最可怜的就是那些个家养畜生了,在被我们敲诈殆尽后也不会在我们这里得到一点点的怜悯!得到的只会是我们抱怨它们不中用的话语。你看看那老牛,一辈子劳作耕耘,承受着辛劳之外还要承受着皮鞭,从没有过一天的舒坦日子。然而到头呢?最终永远还是逃脱不掉那屠宰场的等待!再忠厚仁爱的庄稼汉,也没听说过谁为耕牛送终的,众生皆苦,这或许就是它们的宿命。
我们每天应该时刻的扪心自问,问问我们人类算不算得最幸运的生物?我们每天里享受着一切,离不开的却是抱怨,抱怨着一切的不顺心!不懂得知足,不懂得感恩!不懂得感恩、珍惜、怜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一切。无尽意的贪婪,凶残、杀戮、自私自利,我们将会毁掉生存的空间。
石梯镇是一个不小的古镇,也是离我们石门村最近的一个场镇。小镇风光很是秀丽,湍急的巴河流到这里却平静起来,加之小镇又坐落在丘陵山脉底下,依山傍水,民风淳朴,风光秀丽,仿佛一处世外桃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