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想顺着木萤手指的位置看去,只见了恒的粗布袈裟上镂着一个线条整齐的五指手印。从手印的形状来看,下手的人手掌并不算大,四只手指并在一起,而唯独大拇指撇在一边。透过清晰的手指轮廓,仿佛看到了一只苍老消瘦且骨节楞楞的手拍在了恒身上。由于手指方向指着了恒的下盘,可见这一掌是从了恒上方击出,而通过拇指的位置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只左手的掌印。虽然掌纹中了恒的皮肤烧成焦黑色,但是掌纹四周的麻布却毫无烧焦的痕迹,整个手印就好比是剪刀裁剪而成。
“你看上面!”木萤指着天花板上脸盆大小的一个窟窿说道:“应该是有人从上面偷袭了了恒。”
姜无想点了点头,纵深一跃从那个脸盆大小的窟窿里穿过,跳到了佛舍的屋顶上,对着下面的木萤说道:“这个窟窿比我要胖不少。要不你也蹿上来看看?”
木萤摇了摇头将了恒的尸体拖到窟窿的正下方说道:“好厉害的人参药毒,这没过多久,尸体就已经凉透了。”
“尸体凉了?”姜无想又从屋顶的窟窿里蹿下来,摸了摸了恒的手:“是凉了。难道这人参药毒属寒?”
木萤又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司徒兆宇不简单,此刻也不知逃去了哪里,我们要不把这尸体带回孙府邸,也好让孙员外给我们好好验验?”
“也好,那就有劳了……”姜无想说罢便要上路。
“好什么好……我没说我来背!”木萤抢先一步占着门口,指着尸体对姜无想说道:“你背。”
“我背?我个子这么小,我怎么背。”姜无想一脸迷惑的望着木萤。
木萤转身走出了佛舍,不在乎的说道:“你法术这么高,背个和尚又有何难?再说你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大半夜的背个尸体走路,这像话么?”
姜无想见木萤已经走远,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无想啊无想,要替人出头,可真是不容易。”说罢姜无想蹲下身体,把了恒的尸体往肩膀上一卦,走出了佛舍。
由于姜无想才十三四岁,个字不高,了恒的尸体虽然一大半挂在他肩膀上,两只脚却还是拖在地上。远远的看去就好像一个小道童拖着个醉鬼在寺庙里走。
木萤一天之内连着碰到两宗命案,垂头丧气的走在前面。姜无想由于背着个尸体,行动不便,慢吞吞的走在后面。两个人从天黑走到天光,靠着两条腿走回了魏河镇。
这一天清晨,魏河镇上起了薄雾,太阳还没跳出地平线,城门口就聚集了成群的马队。原来是拍卖药草的商队此刻已经装载完毕,正准备出发赶路。商队里那些地位显贵的,多半昨夜喝的大醉,此刻晃晃悠悠的牵着马一边互相调侃,一边互相道别。
商队中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张腾,此次药品拍卖虽然他没有拔得头筹买到璞池人参,但是由于少了薛家这么一个劲敌,他低价鲸吞了不少上好的药材,可谓是满载而归。此时他骑在马上,虽然也是换了一身赶路的粗鄙衣服,但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他腰间挎着一口沉甸甸的宝刀,刀鞘镶满珠宝玛瑙,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帽沿用金丝绣着一串铜钱,脚上穿着趟亮的整皮裁剪而成的皮靴。
正当这张腾准备扬鞭启程之时,只见远处缓缓的走来两人,一个是身形婀娜的姑娘,忽隐忽现在朦胧的清晨的薄雾中,就如同九天的仙女一般,腾着云驾着雾。而在一旁的姜无想因为还驼着了恒的尸体,于是两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匹小马,拖泥带水的跟在姑娘的身边。
“好家伙,快看,我来这孙府这么些日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优美的景致。莫非我的酒还没醒不成?”那张腾望着木萤的身姿竟喊出了声。
有人见张腾一副醉相,又想起昨夜畅饮的滋味,便大声调侃道:“张兄,要不是用尽了银两,此刻只怕是要将这姑娘从孙府买了回去吧,啊?哈哈哈哈。”
张腾回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朱万闯朱显郎。“嗨,显郎兄临行之前也不忘嘲笑在下几句,可真是太看得起我张某人了。改天一定登门拜访,再叙昨夜豪情。”说罢一抽马鞭,对着随从们喊道:“走……”一行商队,三十多人缓缓离开了魏河城门。
姜无想和木萤见前面车马成群,便停下了脚步,等大队的人马都走了之后,才缓缓向城门走去。这时城门只剩下朱万闯率领的一队宋军。
那天在大厅内拍卖时,朱万闯作为朝廷的大元,实力也算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不过朱万床此次极为低调,并不像往年那样大肆收购药材,而是专门捡漏一些实惠药草拍下。由于当时大堂内人数众多,而且梁秉修风头正劲,所以姜无想无瑕仔细观察这专为朝中采购药材的朱显郎。
此时朱万场正带着一群侍卫在城门前清点行装。姜无想只见那朱显郎一生宋兵打扮,带虎头铜盔,批锁子劲甲,腰下护腿过膝,脚下皮靴串着铜鳞。在他身后背着一把长约四尺的长弓,弓身粗如竹竿,通体没有半点锈斑,弓玄似是用粗藤所制,崩的紧紧的没有一丝摇晃。
当姜无想走过城门,上上下下打量朱万闯的时候,朱万闯也正一脸好奇的看着姜无想。毕竟大清早一个小道童驼着一个醉酒的和尚和场景,连久经沙场的朱万闯也不多见。
不过当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朱万闯还是注意到了了恒脸上布满的黑褐色血丝,于是他拦住了姜无想。
“姜无想,你且慢走。”他挡住了姜无想进城的路,左手也摸到了自己腰间配戴的短剑上:“请问你背的是什么人?”
姜无想知道要瞒住眼前目光如炬的朱万闯已是不太可能,便实话说到:“这位是大散岭上磐石寺内修行的和尚,名叫了恒。昨夜我门深夜拜访,却发现他遭人暗算死了。”
朱万床听罢转头看了看木萤,见到木萤微微点头便信了六七分。他转而走到姜无想跟前,伸手抓住了恒的一只手,想将了恒的尸体从姜无想身上接了过来。
可他哪里知道,了恒此时的身体冻的就像块冰块一样。朱万闯的手刚握住了恒的手腕,就觉得一股寒气自手心传遍整个胳膊,不禁把手收了回来说了句:“好冷。”
姜无想驼着了恒的尸体,无奈的苦笑道:“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全身冻的比冰还冷。我驼着他这一路,他就越变越冷,哎……”
木萤一路走来并不知道了恒的尸体冻成了冰块,这时上前一摸,“呀”的叫了一声:“好冷。”
那朱万闯见到了冰尸,虽然有些意外,但是马上就回过神来。他示意手下拿来一顶伤兵架,又吩咐身边的四个侍卫将了恒的尸体抬到了驾上。一切料理妥当后,他转身客气的对姜无想说道:“小兄弟一路背着个尸体,实在是辛苦了,我这就让四个侍卫抬着这具尸体一路跟着你,听从你的吩咐如何?”
姜无想见朱万闯突然这么客气,十分意外,不过有人帮忙抬尸体,他自然也不会拒绝。于是他抱了抱拳,答复到:“朱显郎太客气了。只需将这尸体送到孙府交由孙员外验尸即可。”说罢,姜无想和木萤就领着那四个家丁赶往孙府方向。
朱万闯看到姜无想一行人走远,这才勾了勾手指,让他身边的心腹上前说话。这心腹名叫朱横,是朱万闯的远亲。他生得一张国子脸,脸上挂着一字剑眉,又长着一块刀刻的鼻子,一副打手的模样。他身高九尺,体型魁梧,手里抗着两把开山斧,身上除了两个护肩外就穿一条单衣,脚下穿着破草鞋,露出两个大拇指。
“快去召集一对人马到大散岭上找一下那个磐石寺,我到要看看这梁秉修口中所说的变出来的寺庙到底有什么古怪。”朱万闯小声的在朱横耳边嘀咕道:“还有,多带点人把那寺庙占了,不要再让人进出。一点有了风吹草动,立刻派人来通知我。”
“好,我这就去。”说罢朱横便要上马。哪知那朱万闯思考了片刻后又觉得不妥,一把拉住了朱横,小声说道:“找到了那寺庙,立刻飞鸽传书告诉白总管,就说让他亲自来一趟,我这里又出现了一具冰尸。”
“好,我立刻就去。你还有什么吩咐。”
朱万闯思之再三,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去吧。”于是朱横又分走了一队人马,往大散关方向行去。
话说在孙府之内,梁秉修早已醒转过来,此刻正在西边雅间用膳。在他身边的除了他的师叔梁坠天,还有孙万城和他的女儿。孙熹昨日服了顺气丸,咳嗽算是压住了不少。此时她站在父亲身边,正是在商量孙万城将孙熹托付给梁秉修,由梁秉修带她去璞池的丹九川药房治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