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去钟楼巷?”扔下手中的尸体,毛小天喘着粗气直起腰。
江涯看了地上死掉的邢队长一眼,默默摇头:“今天这锅,背大发了……”
“什么意思?”蒋天行捂着脑袋,从祁天身后茫然地站了起来。
木阿吉翻了个白眼,道:“本来咱们都以为这邢战域是来提供线索的,结果他却是来造锅的……当时他拿出信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他的动机,怎么说,他右边的眉毛很不自然地稍稍挑了两下,明显是个不太诚实的表情,而且那封信,大段抒情和剖白……虽然很符合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情,但是根据我对刘天浩的了解,那不是他会做出的事情。如果刘天浩在死前真的有时间和机会给别人留下一封信,绝对不会是这样鸡肋的内容,他会尽可能多的留下线索。”
“哦~所以你俩才会在上山的时候,让我留个心眼儿,藏把枪?”毛小天竖起大拇指。
“没错,那封信中的内容,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线索,狄波涛也未必就真的是对方在东城警界的高层,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暗中隐藏的高层,应该也只是高层之一……”江涯又看了邢战域一眼:“毕竟,这一位,可是邢老爷子最疼爱的幼子。”
“你是说,邢家会觉得是我们杀了邢战域?或者干脆就是他们设计杀了邢战域,然后推到我们头上?”祁天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心跳加快:“对方这是想拖慢我们查案的脚步?”
“如果邢家没有内鬼,那么就是前者,如果有,那么就是后者。”从小在深宅大院长大的毛小青,对这样甩锅的事情,已经很有体会。
“两个原因。”阿木博士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先行撤退,边走边说:“倘若,邢家并未参与这次的案件,而只是邢战域一个人的行为,那么对方在没有了狄波涛的情况之下,有可能会想要把手伸向邢家真正的高层,也就是邢老爷子。失去了最心爱的小儿子,老爷子的雷霆之怒不是没有什么分量的专案组能够承受的,他一旦入局,我们就会举步维艰,这就是第一种可能。另外一个可能,倘若邢家内部也有人是这次案件的嫌疑人之一,那就说明他入水很深,就算是杀了自己的亲人,也想要借邢战域的死,扰乱大家的视线,同时把邢队长的死因,推到专案组擅自进入小东山查案的身上,方便在这次案件上掀起更大的波澜。”
“如果是后者,估摸着邢战域被设计的时候还在以为,对方是想要洗白自己呢。”江涯补充了一句。
众人恍然大悟,顿时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果然跟国际刑警有关的人就是厉害啊——想罢,都默默看了毛小天一眼,觉得这大概是个特殊品种。众人小心翼翼地走着,避开了听到枪声而逐渐涌上山头的民工,然后借着机器施工的声音,躲到了警官学院之后。
“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下山,然后去钟楼巷看看。”祁副队肩膀上扛着邢战域,说话也挺费劲儿。
毛小天叹了口气,智商上线,道:“说的容易,咱们扛着尸体出去,想不当杀人凶手也难了。”
“可是咱们不是有刘天浩的信么,甭管真假,至少能证明咱们的清白?”
“首先,咱们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刘队长的亲笔,要是假的被人查了出来,绝对雪上加霜……再者,你觉得邢老爷子会愿意听到自己儿子跟个男人你侬我侬这种话么?”
“卧槽,这岂不是无解之局了。”
“谁说的?”江涯瞟他一眼,唇角微微翘了翘,道:“没有犯人,我们就捏造一个犯人么。”
众人看他,连阿木博士都睁大了眼睛。
就听见年轻人笑眯眯道:“怎么,难道有人知道蛇鹫死了么?”
“嫁祸给蛇鹫?”
“好主意啊。”阿木博士感叹,顺手扒开邢队长的胸口,道:“蛇鹫那小子杀人想来会留个印记,咱们仿一个。”
于是省鉴识科的毛科长就开始了和一群杀手的造假大业,祁天站在稍远的地方,负责望风。半个小时之后,闻风而来的民工们都已经散去,唯有一个人留在原地多看了一会儿,但也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人差不多散了,咱们可以分头行动,关键是要骗过消防队的人。”
“咱们其实没必要把尸体带下去,可以放在一个地方,然后暗中埋伏着等人发现,这样我们就有了报案人,只要等随便一个警察确认了这标记属于蛇鹫,就万事大吉。”
“那万一捡走尸体的是对方组织的坏人呢?”蒋天行一派天真的模样。
众人都乐呵呵地看他,那意思——你怕不是个傻子。毛小青好心解释道:“他们要是真的出现了,可就别怪我们顺藤摸瓜了。”
日落西山,众人兵分三路,留下毛家姐弟守着东山上的尸体,江涯和木阿吉赶往钟楼巷,而祁天和蒋天行则回到警局处理即将到来的“消防大队长”暗杀事件,事急从权,众人已经无法顾及此刻的行为是否触犯法律了。
当夜幕渐渐落下,一个上来收拾东西的民工终于发现了角落里的尸体,随即尖叫着往山下跑去,石堆后头等的饥肠辘辘的姐弟俩相视一笑——终于可以回去吃饭了。警局接到报案电话,似乎早有准备,出动的无比迅速,带队的正是对这件事情还不知情的专案组成员方客——即那个被毛小青了踹了一脸的黄脸汉子。
而另一边,当江涯和蒋天行带着原川赶到老钟楼的时候,彼处已经人去楼空,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原家大宅里也一样,除了一直都在的仆人和小弟,并没有陌生的身影出没。两人借着太子爷的威风,将宅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直到屋后竹林的阁楼里,才发现一点点新鲜的血迹。
“会是谁呢?为什么要帮我们?”阿木博士捻着地上一点点粘乎乎的血迹,自言自语。
江涯看着他白皙秀气,一眼就知道是属于读书人的手指,陷入了另外一种沉思——目前的东城,优秀的狙击手,包括黑白两道在内,能够在两公里的距离开枪并无一落空的的,除了自己和毛小天之外,甚至连月亮和灰蛇都不能位列其中,毕竟他们是以近身暗杀而闻名天下。年轻人忍不住再一次想起,昨天夜里,鹿峤说的那句——不要把她当成一个孩子。
“三路人马……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江涯忽然间福至心灵,低头看向木阿吉,语气中带着点激动:“我可能知道是谁了……”
“什么玩意儿?”阿木博士掏掏耳朵。
“你说,如果一个人厉害到连月亮和二十三都同时败在她的手中,她的身体各项既能会不会都被放大了,包括对身体的掌控力……以及视力,如果是那样,成为一个强大的狙击手,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你是说那个叫辛集的小姑娘?”
“对……”年轻人话音未落,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掏出来一听,却是蒋天行,就听这个技术宅劈头盖脸来了一句:“峤儿把暗码揭开了,其中藏着十一个人名,都是这场实验十多年来的幸存者。”
“十一个?这么多?”阿木博士惊讶。
“这都是爆炸前的,谁知道爆炸之后还剩几个……你们俩赶紧回来吧,名单上还有些排序分类之类,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原川抬头望天,有些无奈地跟在两人身后往警局出发,他自然是数不清楚自己进过多少次公安局了,只是像如今这样的境况,还是第一次。
“你们说,我进去了还出的来么?”太子爷很没底气地自我调侃着。
阿木博士瞟他一看,嗤笑一声:“得了吧,看在峤儿的面子上,我们也得捞你啊……不过么,你这做人确实失败,小时候靠爹妈,长大了靠妹妹,什么时候能靠着自己保住这条小命啊。”
原川住了嘴,没再说话,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今天,星星很好。而就在太子爷晃神的瞬间,车上的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闪过一个纤弱而颀长的身影,看起来像一条诡异的水蛇。
警察局里,邢老爷子的雷霆之怒果然如众人想像中那般按时降临,作为刑警队领导的毛小天和祁天,不得不在祁局长的办公室接受了有史以来最恐怖的一次训话。邢老爷子78了,依旧中气十足,掌间力气之大,几乎瞬间便将祁副队的肩膀拍垮了一半。
“我的儿子,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儿郎,做警察十几年来,大功小功立了无数,否则即便是凭着我邢家人的身份,他也是不能够在这个年纪便成为消防大队长的。我不管这个蛇鹫是什么人,你们必须在一周之内给我把他抓到手,问问清楚,我儿到底什么地方值得人动了杀机,然后,把这个狗娘养的送上断头台……倘若,一周内你们做不到,便不要怪我老头子越俎代庖了。到底是建国之后出生的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说罢,一巴掌拍在祁局长新买的桌子上,茶壶震了震,刚泡好没多久的毛尖儿滚烫得飞溅了出来。
望着老头儿慢悠悠穿过走廊的身影,毛队长长舒一口气,有些庆幸道:“比我家老头儿好多了。”
祁天看他一眼,心知他说的是他爷爷,毛普宁老将军,那老头儿确实不好对付,跟成了精似的。
待二人回到办公室后,就看见江涯和木阿吉已经回来,身后还跟着个跟屁虫,此刻正一脸害羞地给他妹子削苹果,还认真地切成了小块。
“名单怎么样了?”毛小天有些好奇。
“你自己看吧……”江涯递出手上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计算过程让人心惊,而最后的一串人名……或者说,代号,更是让人霎时间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