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提科第一次来东城,上一次来的时候,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充满梦想的好少年……如今再来,容颜滞涩的小男孩儿依然不复存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医生,已经是混迹赌场多年的浪客。
“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青年冲着马尔斯招招手,笑容满面,满不在意地想要走过去握手。等被江涯伸出右手轻轻一拦之后,才低下头来,发现地上站着个小胖子,脸蛋儿圆圆的,跟个包子似的,却正是染青。
“咦,小孩儿?”医生惊讶,抬起头来,看向马尔斯:“你家哒?”
马尔斯摇摇头,瞅了江涯一眼,那意思——他家的。
“卧槽,你什么时候都有儿子了?”
染青无奈,扯扯马尔斯的衣袖,那意思——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江涯则直接翻了个白眼,道:“你看我生的出来这么大的儿子么?”说罢,不再理他,慢慢悠悠地前面带路。
提科倒是跟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紧跟上去:“你的表情肌越来越发达了嘛,翻白眼这种动作你以前从来不做的。”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傻子。”
医生悻悻住了嘴,但还是眼带新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小胖墩儿,看的染青浑身不自在。
待众人上了车子,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长庚星在坠落之前,异常闪亮,跟正在燃烧似的。江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里面传来毛小天无精打采的声音,显然是累坏了:“两个消息,原家杰醒了,闹腾的厉害,让马尔斯赶快回来,重新打一针;另一个,你听了别惊讶……邢老爷子挂了,据说是心脏病发作,生气伤心过渡之类的,而且据说,明天下午就是葬礼,我也收到了邀请……”
“还不到一天就葬礼?这么快?情况不太对啊……而且这可是个大新闻,邢老爷子死了,各界领导都要来参加葬礼,很有可能是有心人故意集结众人又想要做什么……刚好,你作为刑警大队长,毛家的子孙,警界的后辈,邢战域死亡案件的负责者,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前去打探打探情况。”年轻人微微眯着眼睛,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猜的果然没错,邢家,真的没有全盘入局。”
第一缕晨光落在众人脸上的时候,熟悉的面包车已经重又停在福安街口。月亮体贴地给毛小天打着领带,整理完了又走远几步端详:“还真别说,平日里看不见咱们毛大队长拾掇自己,如今一收拾,还是很精神,很能见人的嘛!这一双桃花眼,可别把葬礼上那些小姑娘的魂儿给勾了去,否则又要多几个刑事案件。”
这话说的大家都捂嘴偷笑,毛队长瞟她一眼,没说话,扶着领带有些不自在地站到穿衣镜面前:“我这样穿行么?要不还是穿警服,那个自在。”
欧阳牧呵斥:“别忘了你是去参加葬礼的。邢老爷子在警界的地位,跟你爷爷差不多,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既然是晚辈,就要有礼有节。再说了,在那里要是碰到你的家人,你一身不合时宜的打扮,是隔了几年又皮痒了,想挨打了吗?”
毛小天撇嘴:“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就说了那么一句,倒招来你一大堆……”说罢,想着可能在老爷子葬礼上遇到毛一柏这种事情,青年顿时一个激灵,摸摸后脖子,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吃过早饭,时针渐渐指向九点,毛队长的手机按时响起,正是祁副队打来的:“毛队,你家地址哪里啊,我去接你,咱们一块儿去葬礼吧,我一个人有点虚……”
余光扫过院子里躺着一边晒太阳一边想心思的年轻人,那人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身上卧着一只橘黄色的小猫,神色一派安然。毛队长微微一笑,对着手机,报出了一个很古老的地址。
“福安街,那可是老城区了。”祁副队念叨着,一边打响了油门儿,一路疾驰而来。
“地址告诉他了?”听到推开房门的声音,摇椅上的年轻人半睁开双眼,被灿烂的阳光刺了刺,重又闭上。
“他的背景,你不是让葛犸调查过了么……看性子,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祁家,很不错,实干之人不少,政界和警界都有所分布,无奈层级都不是很高……等小东山这个案子结束之后,邢家就要没落了,到时候,扶植一个祁家,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年轻人停止了摇晃,将怀里的小猫扔到草地上,站了起来:“走吧,去看看蛇鹫的尸检结果。”
地下室里,马尔斯和提科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双深邃的蓝色眼珠,见有人进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怎么样了?”毛小天走近两步,就看见解剖台上白花花的人肉,血淋淋的肠子,不禁啧啧两声:“你们做医生的,手都这么硬啊。”
提科笑眯眯地看着他,瓮声瓮气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当年上课的时候,就差没跟尸体xxoo了。”说罢,拎起一团油腻腻的也不知道那里的组织,道:“瞧见这块儿没有,旧的肌肉组织还没褪去,就已经被新生的包裹,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增生到极限了,血流不通畅,心脏负荷过重。就算你们没有抓到他,没有断了他的药,他也活不过三个月了。”
“这么说,他参加那么实验,纯属是被哄骗了?”
“也不是。”马尔斯摘吧摘吧手套,洗着手道:“药物对于他当年的旧伤本来是无效的,但是……你们不是都看到,视频里,有人给他做了一次手术么?那并不是一次治疗手术。”
“什么玩意儿?”
“对方不是在治疗他,而是在用新伤打破他的旧伤,在伤口还新鲜的情况之下,迅速用药,加速伤口的愈合。”
“卧槽,这人没事儿找罪受啊?”
“大概是伤的太久了,所以心生绝望吧。”门外,阿木博士忽然走了进来,看看验尸台上的一堆,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问道:“原家杰的情况也是类似吗?”
马尔斯点点头:“不过他没有蛇鹫那么严重,尚且没有透支生命力……只是,一旦停药,那人,估计就是个废人了。”
“什么意思?”
“嗯……就是他的那些女人……他估计是没有那个能力了。”
江涯冷笑一声:“这样正好,让他老老实实做个太监。”
“哎呀……”阿木博士叹气:“这样他更容易心里扭曲啊,像他那样曾经辉煌的人,一旦年纪大了,过得憋屈了,比杀了他们还让人难受,很容易就会变态变态的。”
一旁,提科也摘掉了手套和口罩,有些出神地打量着毛小天,看的毛队长心里凉飕飕的,问道:“你看什么?”
医生乐呵呵地脱口而出:“看你好看,你这张脸,是我看过原生态状态下,最好看的一张东方男性脸庞了,五官分布简直完美。”
众人正说着闲话,街口忽然又响起了报警声,惊了众人一跳。毛小天扯着领带迅速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道:“坏了,我忘了告诉他别擅自进来。”
果不其然,街口,祁副队一脸懵逼地坐在车里,听着附近警铃大作,心想——卧槽,这是什么操作。
幸好,没一会儿,他的头儿便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潇洒无比地跑了过来,只是还没等打招呼,便钻进街口的别墅里头,关掉了警报声,然后探出个脑袋来:“这破玩意儿见天儿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老子吓出个心脏病。”
祁副队茫然地钻出车子,就看见那别墅外头挂着个很有设计感的牌子,上书几个大字——双福街事务所,底下一溜儿小字儿,写道——上到天王老子,下到鸡毛蒜皮,没有双福街解决不了的事情,然后旁边还立了一个板子——你的老公出轨了吗,你的邻居偷窥了吗,你的手机被窃听了吗,详情请咨询双福街事务所,我们人到病除,包您满意。
祁副队颤抖着嘴唇,很是不敢置信地抬起一个手指,眼神惨惨的问道:“这是……什么?”
“嗯?”毛小天看了一眼身旁的牌子,无所谓地“哦”了一声,道:“这是欧阳开的侦探事务所。”
“欧……欧阳警官吗?开一个……这样的事务所?”偶像的形象顷刻间倒塌,祁副队的眼神更加凄惨了。
毛队长笑眯眯地没接茬,招呼着他停了车,往街道里面走去。
道路两边的别墅都很安静,大多数时候,都会给人一种里面没有住人的感觉。走了好几分钟,祁天仿佛才如梦初醒的样子,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年轻人,问道:“对了,这里是哪儿啊,你怎么住这么古旧的地方?”
就见毛队长微微一笑,在阳光下,面庞熠熠生辉似的,嘴唇也没见怎么动。然而在这个对于祁副队来说,几乎等于时光暂停的瞬间,他知道自己很清楚地听到了一句话,那桃花眼的年轻人说——这里,是黄金22的老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