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按班级站好之后,副掌学杨光先让教员们清点好人数。
“咱们约法三章:一、不得进入禁区,不得损坏这里的任何物品,发现一个就抓去当兵,无论是男是女。”
“二、锅碗瓢盆和食材应有尽有,各班学生自己做饭。有手艺的照顾照顾别的同学。”
“三、吃完饭后不得乱逛,早点休息。明天有五百里路要赶,清早就要出发。”
杨光交待完注意事项,让学生们在教员的安排下认领自己的床铺,然后组织男孩们从马车上把炊具搬下来。
这些富家子女暗暗叫苦,被别人服侍惯的他们哪里懂得做饭?在这关键时刻,何小平挺身而出,指挥男生们搭起灶台,架起两口大锅。去柴房取来柴木生火,一锅烧饭,一锅煮食,堪堪两个小时才把饭做好。
饿急了的学生围着两口大锅,一人端着一个碗轮流夹菜,水煮的蔬菜和肉片蘸着调好的酱料吃得香喷喷的。引得本来打算用干粮当晚餐的杨光也拉着老脸来蹭学生做的饭。
“你这媳妇不赖。”吃得满嘴流油的陈才灿用手肘碰碰张家宝。何小平闻言一笑,大方地给张家宝夹菜。杨光一天没正经吃饭了,此时正沉浸在口福当中,对学生的卿卿我我装作没看到。
上官乃丫孤伶伶坐着,她的嘴唇破了一大块皮,热饭热菜烫得她吃不下去。看到张家宝跟何小平甜蜜的样子,她忽然觉得,生活没有了一丁点意义和乐趣。头埋进膝盖,身体抽动着,咸咸的眼泪令嘴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小宝,你不知道,我为你承受了什么。”
这时候有人拍她肩膀,她不敢抬头,止住哭腔闷声道:“干嘛?”
“你在哭?”张家宝蹲下来仰头想看她是不是在哭。
上官乃丫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张家宝哭得惨惨戚戚。为了避开周围人的目光,张家宝先带她回房间了。
哭好之后,上官乃丫说:“小宝,有一件事我瞒你们六年了。”
“哦?你果然藏了心事。那为什么一直不说呢?”
“当年把我迷晕掳走的根本不是龙虎观的道人,而是你堂哥张家诚找人演的戏,为的是我娘亲对他感恩戴德,说不定就从了他了。”
“这也太无耻了吧!”张家宝不可置信道。虽然他一直不喜欢张家诚,因为张家诚看曹小小的眼神令人很不舒服,但不相信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只是小奸小恶,他爹才是真正的魔鬼。你大伯多年来一直处心积虑想杀了你。我无意中得知张家诚才是案件的主谋,却被他威胁。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被你大伯下套,中了一种叫失心蛊的蛊毒。”
“他随时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也能随时操控蛊毒要了我的命。他还说只要我杀了你,就给我解药。”
张家宝目瞪口呆,“这……这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上官乃丫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盯着他的眼睛不容置疑道:“蛊毒就种在我的心脏和脑子里,黑乎乎的一片,不知折磨了我多少个日夜。连我师父也没办法祛除。”
张家宝其实已经相信了上官乃丫的话,只是不愿意承认张传良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他长吁一口气,道:“那我大伯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血浓于水,不是吗?”
“他的恨其实来自你爷爷,与你无关。26年前的那一场战争,张传良当了逃兵。你爷爷认为他有辱门庭,父子反目成仇,至死不休。原本属于张传良的族长之位也传给你爹了。所以张传良要杀掉你爷爷最在乎的人,让他九泉之下永世难安。”
张家宝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还以为我的家族很美好呢,没想到是一团泥巴。”一把拥住上官乃丫,“这么多年,你一定过得很不好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没用的,”上官乃丫神色凄然,“这趟回去,张传良看到你还活着,就会让蛊毒要了我的命。说不准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除非……除非我们远走高飞。”
张家宝一惊,推开上官乃丫看了她好一会,才道:“丫妹,你让哥哥再想想,再想想。肯定有办法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爹娘。没关系,到时候我一个人去找解药,你自己回去一定要小心。”上官乃丫笑着把脸贴在他额头上,“现在我心里舒服多了。哪怕找不到解药,能和你快快乐乐地相处几天,我死而无憾。”
……
这里压根就没有洗澡的地方,而现在天气炎热,白天都是出过汗的,于是男同学就光着身子跳下万江洗了一下,女同学只好烧些温水擦擦身子。宿舍也很简陋,这些过惯了奢豪生活的贵族学生几乎没有不失眠的,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报这个名。
第二天清晨,鸡还没打鸣,教员们就挨个房间地敲门。众人睡眼惺忪,草草吃过从兵营购来的白面馒头,便整理好行装开始赶路了。
这一次张家宝没有坐魔动车,而是跑到上官乃丫的马车,谁料何小平也跟着过来了。有两个男生知趣地离开,给状元和他的“情人”让座。于是马车上坐了三男三女:上官乃丫、张家宝、何小平坐一排;金语芳、秦浩轩和一个叫沈琦的男同学坐一排。
张家宝把蛊毒的事情跟他们说了,希望这些家世不凡,见多识广的同窗们能帮忙想想办法。
“原来你昨晚和她进房间是聊这个,我还以为你们……”何小平小声地嘟囔。
“难怪乃丫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金语芳说,“我听爹爹说过西川州有一座无妄山脉,那里有蛊术盛行的巫族,或许能从那儿弄到解药。”
张家宝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去西川州的话正好顺路。思索再三,他决定修书一封,将事情的经过写上,告诉爹娘自己和上官乃丫要去寻找蛊毒的解药,暂时回不了家了。至于张传良父子,相信他爹作为族长应该有能力处置。为了以防万一,这封信用的还是副掌学杨光的名义。
“其实你们可以跟大队回青平州,先让乃丫住我家里或者小语家里,让父辈们派人去找解药。你们独自去西川州太危险了。”秦浩轩说。其他人听了表示赞同,张家宝和上官乃丫说到底也只是小孩子,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张家宝看了一眼上官乃丫,道:“阿轩说得很对。但我们不知道这母蛊和子蛊的感应距离是多少,不敢冒这个险。”
“那你们来得及去福州报道吗?”沈琦突然插了一句。
张家宝楞了一下,这个倒是没想过。要是真赶不上去圣马丁中学,就先修书解释一下吧,希望能通融。找解药是重中之重,万万耽误不得的。
看着张家宝苦恼的样子,众人深感同情。都是出身大家族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多少也见过。在利益面前亲情不堪一击,你风光的时候,藏锋露笑;时机一到,刀光乍现,尸骨无存。
上官乃丫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靠在张家宝肩膀上,“宝哥,我还是自己去找解药吧。你要是去了,爹娘会很担心的。”
何小平眉头一皱,不甘示弱地霸占了另一边肩膀,既娇且糯地道:“宝哥哥我也要一起去。我也要任性一回。”
车上的人尴尬不已,尤其是坐在秦浩轩旁边形单影只的沈琦。张家宝像只小羊羔一样被挤在两个高大的女人中间,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