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才灿心中闪过一万个念头,夺过那名手下的剑,把首领杀掉。可心里有一个声音跟他说:“别傻了!你摸过剑吗?剑有多重你知道吗?在这些穷凶极恶的人面前,你就是一只无爪无牙的小狼,要不是背后有老狼的庇护,早就被老鹰叼作口中肉了。何况你不是狼,只是一条被豢养的奶狗。”
“对不起,方醒。”陈才灿最终还是沉默,眼睁睁看着方醒被押下车。他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无能和软弱,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跟方醒吹嘘自己如何如何,真正出事了却做不到挺身而出。
首领看他痛苦闭眼的样子,留下一声嗤笑,继续拿着白色玉石去检验这些魔法学子的修真天赋。
继方醒之后,又有几人能让玉石发出微弱光芒。首领都没看上,把这些有二品三品精基的鸡肋带回总部没什么用。
“轰隆隆隆!”天上响起一道闷雷,乌云瞬息遮天。看来很快就要下雨了,但这片地方杳无人烟,连个建筑物都没有,又如何避雨。
“这天怎地说变就变。”首领皱眉,吩咐手下道,“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撤吧。”于是一众武者三五成群地到车上恐吓学生,让他们把钱财都交出来。反魔联盟扩张势力需要庞大的资金,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捞一把。
“四堂主,祝归途顺风,我先行告辞。”那名以帘帽遮面的武者向首领道。
“哈哈,好,咱们就此别过。功劳簿上会记九堂主一笔的。”首领大咧咧地揖了下手。
这九堂主便是张传良。当年与张可敏反目之后,他过得郁郁寡欢,无心修道。偶然的一次与故人闲聊,得知反魔联盟在全国招兵买马。故人劝他加入其中,说不定可以干出一番事业,又何必窝囊地活着。
于是张传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写了封信到西川州,不料竟然当上了堂主。反魔联盟在全国三十六个州各设一堂,青平州的编号是九,张传政便成了第九堂主,领导青平州的反魔大业。
可是青平州早已被魔法风潮席卷,张传良不过是挂个虚衔罢了,而且这个虚衔还见不得光。他的心被仇恨填满,更是没什么兴致搞所谓的反魔运动。总部知道以青平州的形势难有作为,任由这个第九堂主自个儿瞎折腾,反正又不发钱粮。
张传良恨张可敏,也恨自己的亲兄弟张传政。为了报复,他花费重金从总部求来稀有的失心蛊,想着有朝一日利用曹小小把张传政杀死。
想到张传政被最亲近之人所杀而死不瞑目,张传良就兴奋不已。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要怨就怨你自己,为什么要拿走属于我的东西,为什么在张可敏骂我不肖子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为什么看我活在痛苦之中,你们还能笑得如此幸福。
后来张家宝被张家诚的诡计误伤,被上官乃丫得知真相,张传良就改变了主意。他决定让上官乃丫杀掉张家宝,让张传政失去爱子,让张可敏失去爱孙,这样的复仇让他更有快感。特别是张家宝逐渐长大,越来越出色,他的复仇烈焰就更盛。
张传良让两名随从从马车上找到张家宝和上官乃丫,欲要带走。张家宝被何小平拉住手,轻拍她手背道:“别担心,我们都会活着的。”他虽然不明所以,但知道这些武者不会伤害学生。上官乃丫在看到那名遮脸武者时却紧张起来,这身形如此熟悉,不会是……
“九堂主,你这是作甚?”首领好奇张传良的举动,过来问道。
“没事,与这两人有些渊源。”张传良说,“我立下的这点功劳不会连两个人都带不走吧。”他一开口,张家宝和上官乃丫就知道他是谁了,心里暗惊,竟被他追到这里来,那这些武者袭击车队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首领若有所思,难道九堂主这次通风报信是夹杂着私人原因?还是有别的隐情?
“他是我大伯。”张家宝忽然开口道。
“哈哈,知道还不快跟大伯回家?”张传良也不遮遮掩掩了,摘下帘帽,露出一张瘦削的苍老的脸。体内母蛊导致的常年失眠让他的眼窝深陷,平添几分狠戾之意。
“哦?有意思了。”首领心想。反魔联盟的一堂之主居然有亲人在魔法学堂上学,难道是当间谍不成?看样子又不是,叔侄之间好像有什么恩怨。
“收手吧,大伯。”张家宝叹了一口气,“我写信回家了,说不定爹娘已经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
“那又怎样?我出来了就没打算回去,诚儿也让我安排到福州去了。”张传良讥笑道,“倒是你爹娘,得知宝贝儿子去世,会伤心到什么程度。”
“你就是个恶魔,老天怎么不让你去死!”上官乃丫气得哭了出来。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说过只要你杀了他我就给你解药,为什么就是不听?”张传良狰狞道,“还好我料到你下不了手,跟过来了。要不然你以为子蛊感应不到母蛊,你还能活吗?”他脑中发出一道意念,让子蛊彻底侵噬宿主,“既然你不让我如愿,那就去死吧!”
“滴答。”一滴雨落在首领的鼻子上,伸手一摸,食指冰凉。天地已然变色,夏日的滂沱大雨夹着大风,打在人身上生疼,淋得地上的沙砾坨成烂泥。
不时响起的雷鸣让拉车的马不安地躁动,不远处的“尾巴河”也因暴雨变得湍急和浑浊。修为再强的人,哪怕如首领,也瞬间变成落汤鸡。
仿佛唾弃这一切的神灵在往凡间泼水。
几乎雨一下,上官乃丫就倒在地上,嘴唇发绀,呼吸急促。继而全身抽搐,眼睛直翻白,连惨叫声都发不出。马车上的秦浩轩等人都惊得捂拢嘴,首领却毫不在乎被雨淋得如何狼狈,抱臂胸前饶有趣味地看这出好戏。
“丫妹!”张家宝目眦欲裂,双掌绷作鹰爪状,“腾”地升起两团硕大的火球,不顾一切地朝张传良拍去。雨幕中的火球是如此渺小,如同下一秒就会被浇灭。
“找死!”张传良大喝一声,“我成全你!”掌中聚力击向张家宝。开玩笑,自己的修为再不济,也是寻龙境的高手,那就在今天亲手结果自己的侄子吧!
一道残影掠至,张传良和张家宝的肩膀被无匹的力气给顶住。“呵呵,一家人何至如此?”首领笑眯眯道,“来人,给他测测底子。”
“四堂主,你管得太多了吧。”张传良怒目而视。
首领目中闪过一丝鄙夷,笑道:“九堂主此言差矣。我看令侄小小年纪就能成为初级魔法师,就算不是天纵之资也差不多了。有什么矛盾调解不了要让联盟损失如此人才。”心想这九堂主真是可以,别的堂主都是尽心尽力地贡献资金,培养人才,提供情报,游说大大小小的修真门派归于麾下,你却是利用联盟来解决私人恩怨。而且心眼也忒小,何事非得至亲侄子于死地?
张家宝看着生死不知的上官乃丫,对首领部下递过来的测灵白玉迟迟不接。
首领瞥一眼地上的上官乃丫,道:“放心,她还没死,呼吸还在。”张家宝只得勉强地接过玉石,一握之下,竟闪耀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哟?二品气基?精基、神基未奠就有气基,真是稀罕。”首领端详着蓝莹莹的玉石,朝张传良道:“九堂主,令侄可不能死,我要带回总部。”张传良阴森睥睨着,并不说话。
“这位大人,求您救救她……我摸不到她心跳了……”张家宝扶起上官乃丫,小小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首领点了点头,给上官乃丫输送真元。不消片刻,上官乃丫的脸色就变得红润,眼皮快速颤动着,仿佛在做什么噩梦。
“她死不了,你哭哭啼啼算什么爷们。”首领没好气地训斥张家宝。灵光一闪,他将测灵白玉放到上官乃丫手里。这一下可不得了,白玉闪烁出炫目的红、绿二色光芒。
“六品精基?八品神基?他奶奶的,这可是个大宝贝啊!”首领万分诧异,转而朝张传良怒斥道:“我操,差点被你弄死了!”
“赶紧带回总部,这雨淋得她有点发烧了。”首领抱起上官乃丫招呼部下撤退。
“四堂主,我也跟你回总部吧,无家可归了。”张传良说。
首领略一沉吟,道:“可以,你别再动什么歪脑筋了。”张传良看了张家宝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张家宝看首领对自己和上官乃丫颇为袒护,心说总算保住一条命了。只是跟这帮人去所谓的总部,何时才能脱身与爹娘团聚。眼下形势逼人,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于是跟武者们上了停在“尾巴河”岸边的小船,还不忘先回马车拿走行囊。
“兄弟姐妹们,保重!有缘……再见。”张家宝郑重地跟大家道别,众人苦涩地点头。
“宝哥哥……”何小平突地坐起来抱住张家宝。
“不要担心我,平平安安回家。”张家宝温柔地抚着何小平的背。
待武者们走后,留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胆小的女生相拥痛哭,庆幸自己逃过一死。这趟远游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们又要如何回家?
何小平看着张家宝被带走,不知他会遭遇什么,此生还能否相见,悲恸之下,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