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放下手中鼎炉,轻声说道:“孟管家,听府里下人说起,在这府中,您是最早照顾殿下的老人。”顿了顿,“您觉得殿下是一个怎样的人?”
虽问得平淡,心中却也有些许忐忑。
孟管家凝了叶瑾许久,忽然轻笑道:“叶姑娘,殿下是怎么样的人,不是老奴可以评断的,也不是老奴可以非议的。其实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叶姑娘平日里稍稍观察,总能观察到的。”
方才叶瑾眼底一闪而过的忐忑和犹疑,皆被他看在眼底。然而主子之事,他们作为下人,不可妄加非议,也不敢妄自揣测。
“这样……”叶瑾唇畔微勾,眼睫轻眨,却是低眸。
似乎是陷入沉思。
良久,只听得一声长叹。
“雨停了。”
叶瑾抬眸朝窗外望去,这场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窗棂间有蒙蒙水雾,窗沿处有水滴试图溜进来。
“孟管家,我们走吧。”叶瑾轻声说道,走之前,却将桌上的一个小摆件脑走了。
孟管家瞥见叶瑾的动作,唇角微勾,轻轻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
将叶瑾送回瑾瑜院,孟管家帮着叶瑾将油纸布从药苗上拿开之后,便先离开了。
徒留下叶瑾,对着药苗发呆。
思考她与百里擎之间究竟该如何。
未婚夫妻?
不过是一场交易。
朋友?其实也算不上。
虽然百里擎帮她良多,却也如他所说那般,既然他们之间已经捆绑在一起,那么她的安危便由他负责。
她知道,百里擎虽然性子冷然,也曾威胁过她性命,却始终不曾真的伤害过她。
然而,如今的纠缠却越缠越深,越缠越乱。
……
“背得如何了?”
叶瑾手中的医书,被易清寒突然抽出。
“师父……”叶瑾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您怎么将我的医书拿走了?”
医书被易清寒裹成卷,狠狠敲在叶瑾头上。
叶瑾吃痛,伸手抱头,无奈问道:“师父,您怎么还打我?”
易清寒轻笑一声,面上仍是温润笑容,笑意却不曾抵达眼底。
“何为上药?”易清寒问道。
叶瑾眉眼低垂,做乖巧状,“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久服不伤人。如人参、甘草、地黄等。”
“何为中药?”易清寒又问道。
叶瑾认真作答,“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如百合、当归、龙眼、麻黄等。”
“何为下药?”易清寒再而问道。
叶瑾一一作答,“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如大黄、巴豆、乌头等。”
然而这三个问题之后,易清寒便不再继续。
叶瑾不明所以,却仍乖巧问道:“师父,您还有想问的吗?”
易清寒摇头,“今日我瞧你好几次走神,本想通过校考训你一顿,但是我却发现我没有训你的理由。有天赋、努力又聪明。”
叶瑾鼻子一酸,好似有热泪涌上眼眶。
“这么多日以来,你一直在这里看医书,通过方才校考,你大概已经了解医理。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便可以开始学习医理了。”
“学习医理比了解医理还要痛苦,你准备好了吗?”
裹成卷的医书仍然被易清寒紧握在掌心,语重心长的模样,虽面容不过双十年华,但却认真严肃。
叶瑾低着头,手背揉过眼眶,将眼底最后一丝情绪掩藏,微微抬头,轻声说道:“准备好了。”
亦师亦友,她何德何能?
叶瑾的异样情绪,皆被易清寒看在眼底。
只见他蹲下身,视线与叶瑾对上,“对了,我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师父,您说吧。”叶瑾点头。
易清寒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叶瑾。
“这是?”叶瑾眉头一动,心中略有疑惑。
易清寒道:“你先打开来看看。”
叶瑾将信将疑,将信封打开。
一目十行。
满目震惊。
脱口而出,“此事是真还是假?”
却见易清寒凝重点头。
叶瑾心中大惊,若信上所言是真,那么为何却一点消息都不曾传扬出来?
“圣……上面知道吗?”
易清寒心中亦是无奈,苦涩点头,“你觉得这等事,圣上会不知道吗?”
“可是为何……”叶瑾心中无奈盖过吃惊,忍不住道,“若此事处理不好,实干重大。这对于整个天辰国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圣上他……赌得起吗?”
易清寒却是摇头,“这件事,我们切勿张扬,也切勿妄议。如今那里有我师父坐镇,情况还好一些,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配出解药。”
叶瑾问道:“既然有师祖坐镇,配解药一事为何还要交给师父?”
易清寒的师父,听说当年也曾是因医术而名满天下,更是出了名的慈悲为怀。
若是有他师父在,这场祸事,倒也不算是祸事了。
然而,易清寒却道:“我师父他,立誓此生再不配制任何解药,所以他在永州城也不过是坐镇而已。真正出力的是永州城的大夫。”
“他执意如此,那永州百姓该当如何?”叶瑾虽然理解,却不赞同。
医者慈悲为怀,天元门门徒更是应当如此,然而师祖却执意固守承诺,将这一城百姓置于生死境地,未免有些自私。
易清寒摇头,眼底隐隐有无奈,“这件事,我也曾与师父提过,然而无论如何,师父都不曾将背后答案告诉于我。或许他有苦衷呢。”
其实他师父当年已经收了一个弟子,只是那弟子去世了,师父本不想收徒。但是为了天元门门规,他破例收了自己为徒。
不过,若是自己天赋惊人,师父恐怕也不会动心。
毕竟,他了解他师父,最是固执。
叶瑾叹气道:“罢了罢了,师祖既然坚守承诺,那我们也不能过多强求。只是我们并不了解永州情况,这解药做出来,谁先一试?仅仅凭着这一纸病疫,也无法判断病情。”
易清寒眉心一蹙,心中担忧,“你所言确实有些道理。师父信上已经言明,此刻永州城情况稳定,我们应该有充足时间准备。将解药制作之后,我派人亲自送过去吧,稳妥一些。”
叶瑾心中虽然坚持对症下药,然而此刻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确实想去永州城,亲自瞧一瞧病情。
奈何她婚期将近,不能这般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