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在下无意冒犯,还请公子见谅。”那人开口,嗓音低沉沙哑。
好似喉咙口被砂砾堵塞一般。
然而,百里擎却不曾放开手,抵着对方咽喉的力道更甚。
背后有寒气不断泛着,宁天雪却也只是咬牙忍着。
面前这人,几乎是在她进入轿中的那一瞬间,便出手制住了她,武功实力高深莫测。
自己只是想进来躲上一遭。
却没想到竟落人下风。
宁天雪蹙眉,又道:“这位公子,在下被人追杀,只是想借公子的马车一躲,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公子见谅。”
百里擎冷眉低压,眸间不自觉流露上位者的底色,淡淡道:“那依姑娘的意思是?”
他只单单的一句疑惑却猛地敲在宁天雪心上,狠狠一颤。
眼前这人,怎会看出来自己的女子装扮?
明明自己为了掩饰身份,特意服用了改变声道的草药,用了束胸,怎还会被人发现?
宁天雪此时已经顾不上咽喉处被抵压的胁迫,冷冷反问道:“你是何人?”
若自己真实身份被人发现,恐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百里擎挑眉,漆黑双眸却一片冷色,“麻烦。”
冷冷吐出二字,便忽然收手,宁天雪还未从咽喉之处失去的压迫中回过神来,下一刻便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
而方才自己躲过的那辆马车,已经走远。
宁天雪咬着牙,将脊背处传来的痛意压下,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眸中闪过一丝未明情绪。
百里擎坐在马车上,垂着眼睑,眼眸深处却有一丝冷漠寒光闪过。
那人,身份不明,来历不明。
他在长安,可从未见过此人。
马车缓缓行至大皇子府邸。
百里擎一路走到自己院子,便发现自己住的屋子内,竟有灯火闪烁,顿时便眉头紧皱。
这个点了,他屋子里竟还有人?
是谁未经允许,擅自闯入?
带着沉沉郁色,推开门。
便瞧见屋内那人身着白色里衣,身上只简单披着一件披风。
百里擎心底郁气不自觉便消退许多。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休息?”百里擎淡淡问道,心中却有一声叹气。
叶瑾将手摊开,手掌心上赫然躺着一颗珍珠。
这珍珠大概才指甲片大小,浑身却散发着温润的光。
百里擎瞧着这枚珍珠,左瞧右瞧,也不曾瞧见它有什么异样,便皱眉问道:“这珍珠?你拿来做什么?”
叶瑾见百里擎神色颇有些不明所以,轻笑一声,“殿下,猜一猜这珍珠从何而来?”
百里擎从叶瑾手心中拿起这枚珍珠,看着成色与模样,倒不像是一般珠宝店内的珍珠,到更像是进贡的珍珠。
可这进贡的珍珠,怎么会在叶瑾手上?
然而这几日唯一与叶瑾有着联系的,便只剩下这桩杀人案。
想到此,便抿了抿唇,“这珍珠,你是从死者那里得来?”
叶瑾扬眉笑道:“殿下,确实聪明过人。只这一瞬间,便想到这珍珠与这杀人案有关。”伸出手,取出被百里擎手指之间夹着的珍珠。
徐徐说道:“这枚珍珠,是李乘风给我的。先前仵作验尸时,从那尸体手上掰开来时发现的。当时便到了李乘风手中,果然如你所料,那时李乘风便已经猜到这桩案子,非同寻常。”
“因此在我们之后验尸时,从尸体口中取出那枚碎布却被人毁掉时,他便趁着那次来殿下府中的机会,将这枚珍珠交给我,并同我说明了情况。”
“所以?”百里擎循循善诱。
叶瑾挑眉,“所以,这桩案子,我想应该与二皇子百里治无关,若是我猜测没错,百里治大概也只是这位幕后真凶的一个推手罢了。”
“嗯。”百里擎微微颔首,眼底却露出与淡漠面色不相符的阴郁。
叶瑾看着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人,眸色浓黑一片,浑身散发着沉沉暗色,好似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暗之下。
心中一紧。
这情绪没来由的,却令叶瑾忽然伸出手,抓住了百里擎的手腕。
百里擎一顿,目光从叶瑾面上滑至叶瑾手间。
眼底郁色褪去,却闪过一丝不明的暗芒。
“小瑾?”百里擎微微疑惑。
叶瑾摇头,将手缩了回去。
手腕间失去温热的那一瞬间,百里擎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不舍。
很轻微,也很渺小,却不容忽视。
叶瑾看着百里擎已恢复神色的面容,这才问道:“这幕后推手,你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虽是疑问,言辞之间却有着小心翼翼,不甚明显。
方才她那句话,话音才落,百里擎便变了情绪,她便大胆猜测,百里擎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不慎将情绪外露。
果然,百里擎眸间闪过一道凶光,虽是转瞬即逝,却仍被叶瑾捕捉。
百里擎点头,“我心中已有人选。不过证据不足,且此事事关皇家辛密,我不方便动手。”
他很清楚,不是自己不敢动手,而是自己不能动手。他如今羽翼未丰,若贸然抗拒,恐怕会如同百里治一般,被剪去羽毛。
虽然百里治被剪去羽毛一事,是他自讨苦吃。
他若是不替汪菁菁善后,便不会出现这等事情。而汪菁菁也不过是被蒙在鼓里之人罢了。
这些人,只是那人手中一枚棋子。
叶瑾颔首,便不在这个话题上流转,将话锋重新转至那枚珍珠上,“这枚珍珠左右两侧都成孔,且这孔可以相连,应该是缝制在衣袖之处的修饰物。
“谈何容易。以珍珠当做修饰物的衣裳有着千万,只是凭着这一点,便如大海捞针。”百里擎心中虽是认可,但嘴上却一直反驳着叶瑾。
叶瑾冲他神秘一笑,“殿下以为这是什么普通的珍珠不成?我拿到这枚珍珠时,便觉得这珍珠色泽便与那些普通珍珠大不相同。亲自去问了我师父,我师父告诉我这是南海小国对我国的进贡。”
“且这珍珠目前只有妃位级别的后妃才能使用,我届时只需顺着这条线,顺藤摸瓜,便能查清背后一切。只是可惜了,我虽是殿下的准未婚妻,未经允许,却也不能随意进入皇宫。”
听得叶瑾这番话,百里擎心中却是一沉。
“这话,你莫要再讲第二遍,也不要同人说起,更不能再继续追查此事。这桩案子,到这里便已经结束。”百里擎冷着眸子道,见叶瑾唇角抿着,知道她心中忿忿不平。
百里擎却也只是捏着她手腕,警告道:“小瑾,我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
叶瑾低呼。
百里擎这才注意到他紧握着叶瑾手腕的力道过大,致使叶瑾手疼。
便立刻松开了手。
“为什么?”叶瑾揉着手腕,疑惑不解。
百里擎眉毛狠狠一扬,却有几分狠戾从眸中闪过,“既然你已经知道这桩案子与皇宫中后妃有关,那你便应该能猜到,为何我不让你继续追查。”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你以为这件事,父皇心中不清楚吗?”
正是因为百里曦心中明白,所以他才会允了易丞相将此事当做考验,来考验他与百里治。不过是为了警告那人,切勿在有任何轻举妄动。
然而,这也是对他们的一个警告,警告他们切莫插手太过。
否则,百里治又何必牺牲自己羽毛?
而他,在这桩案子中,不费一兵一卒,既通过考验,又斩了百里治羽毛。更是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怕日后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这后面的话,百里擎不曾告诉叶瑾,叶瑾却从百里擎警告的眼神中领悟。
顿时头皮一紧。
咬紧牙关,不再提起此事,然而她心中却明白,她不甘心。
却,也只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