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远的马老大都回来了,楚满仓和楚老爹还没回来,楚氏等的心急。
丈夫递来卖鱼的银子楚氏都没兴致数了,锁紧箱子后,就站到篱笆门翘首远眺。
来回看了几次,正打算指着马老大去迎一迎,就见远远得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一瘸一拐,背着光看不清面容。
近了才认出来,那形如乞丐的两人竟是自家爹爹和堂弟,她爹还好只是衣衫凌乱,楚满仓一脸的青紫,左脚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一瘸一拐的,身上还沾着血迹。
楚氏惊慌失措的打开篱笆门,跌跌撞撞的迎了上去,颤着声问道,“爹,满仓,你们这是咋了?”
然后冲着院子大喊,“娘,大顺,快来啊,我爹和满仓受伤了!”
马老大楚小柔闻声出来将二人扶回屋子,楚老爹身上倒没什么伤,只些许青紫,衣衫被人扯坏了,楚满仓有些严重,身上青青紫紫的,左腿还有些使不上力,后背腿上还有触目惊心的血痕。
楚氏和柳氏两人一边检查一边落泪,马老大要去请大夫,被楚满仓拦了下来,“我没事,以前犯了错,挨的可比这狠多了,过几天就好了,就是连累了大伯……”
楚满仓态度坚决,众人拗不过他,好在家里有楚小柔用剩的伤药,直接给他涂了,楚小柔打眼一看就知道确实不严重,也就没坚持。
只是目光看向安集镇的方向,目光幽深冰冷,漆黑的眸子里暗潮涌动。
她这个便宜舅舅话不多,干活踏实。
头次见面就挑了一担粮食,回家一趟又挑来一担粮食,虽然其中只一部分是用他的工钱买的,但是她还是很感激的。
楚老爹虽然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但眼神动作骗不得人,对她和这个家的关爱不少于柳氏。
这两人已经被她划成自己人了,她楚小柔的自己人又怎么可能认人欺辱!
“小舅舅,你和我爷不是去辞工吗?这一身上是怎么回事?”楚小柔见楚满仓面漏男色似要隐瞒,补了一句,“当我们是家人,就别瞒着,说实话。”
好一阵沉默之后,楚老爹叹了一口气,开了口,然后楚满仓也不在藏着掖着。
这事说起来还和楚小柔一家有些关系。
两人到了安集镇,楚老爹等在外面,楚满仓进去辞工,铁匠师傅大发雷霆,马上春耕无论是铁匠铺还是木器铺子都是最忙的时候,铺子里都缺人。
楚满仓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辞工,可把他师傅气坏了,老铁匠一向不把学徒当人看,对着他是一顿拳打脚踢,听他还敢讨要工钱,招呼着另一个学徒一起,拿着棍子就往楚满仓身上招呼。
背上腿上,挨了不少下。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不给工钱不说,还让楚满仓赔这几日私自离开给铺子造成的损失。
老铁匠坚称,楚满仓的擅离岗位,耽误了几笔大生意,损失惨重。
楚满仓妥协了,说工钱可以不给,把属于他的那套做木工的工具让他带走就行。
说到这,楚满仓气氛的捶了捶桌面,“我如今每月工钱是一百八十文,这月才干了十三天,压的工钱不到一百文,不给结就算了,可那套工具花了我两个月的工钱打铺子里拿的。我本还想着拿回来,砍了木头就能左门做窗,多少也能帮家里省些……”
他经常去木器铺帮忙,他那师傅就忽悠他没有趁手的工具怎么行,铺子里就有现成的,只收他一半的钱。他当时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就答应了,想反悔已经晚了,后来老铁匠一连扣了他两月的工钱,才把工具给他。
也是那套让他肉疼的工具,让他再去木器铺帮忙时多了份计较,嘴甜还抢着活干,大师傅不赶他,他就厚着脸皮在旁边帮忙递个东西,多看多学一点。
慢慢的桌子、椅子,他自己就能做了,好歹没让那套工具让蒙尘。
楚满仓抬头看了看被虫蛀的房梁,有看了看草编的窗户门帘,要是有那套工具就好了。
房梁可以换,可门窗呢,没有牢固的门窗,家里都不敢放值钱的物件,要是放了就得时刻有人守着。
他以前甚至想过等小柔的病好了,不需要银子了,他就离开铁匠铺,和大伯在家一人当篾匠一人当木匠讨生活,如今全毁了。
听着楚满仓的诉说,屋里尽是叹气声,都在劝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忍了,东西不要了,人没事就行。
楚小柔看的直摇头,“我爷和我舅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叫没事?是咱得东西凭什么便宜了外人?不是说凡事讲究王法吗,咱去衙门告他们。”
她更想打上门去,好在还记得遵守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你快坐下吧,哪都有你的事。”楚氏一把拉住她,嗔了她一眼,“你以为衙门那么好说话,没闹出人命就这点小事找什么衙门,搞不好要先挨一顿板子。再说了你舅舅突然辞工确实是咱理亏,扣点工钱也说的过去,就是那套工具不该扣下的。真把人告了,县太老爷问起,人家矢口否认,你拿啥证明工钱没结,工具是你小舅舅的?”
楚小柔越听眼睛越亮,不管,不管才好呢!
亏得她因着传说中的“王法”压着火气缩手缩脚不敢动作,感情不闹出人命衙门就不怎么管啊,那她就不怕了。
“衙门不管啊……”楚小柔意味深长一笑,继而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那铁匠铺怎么走,我去给他们讲道理,说不定还能要回来。”
马老大至今还记得那离开老宅时那只死狗,瞧瞧自家闺女握的啪啪作响的左手,以及蠢蠢欲动的脚丫子,顿感头疼,她这是打算拿拳脚将道理吧?
他家闺女咋就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呢,“闺女啊,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哪理论过人家,有那来回跑的功夫,你去多捉点鱼明个爹拉走卖了,就能补上你小舅舅的损失了。”
楚氏也劝,“对对对,今个咱家的鱼一到就被抢购一空,一共卖了九百六十文呢。一上午的功夫你又捉了好些鱼,都没地儿盛了比昨个还多。下午咱也别歇了,让你爹去借桶借盆你接着抓鱼。有那来回跑的功夫,你都能给你小舅舅捉回一套工具了。”
柳氏也好声好气的劝,“现在河边好些人在捉鱼,晚去一会儿都是损失,咱可耽误不起。”
楚小柔的去路都被堵死了,“就算不去讨公道,我也去抓鱼,那些人忒烦人。”
这河里鱼本就不算多,也就那处平坦水深的河段这些年长了些大鱼,个头较大的楚小柔已经捞的差不多了,就剩下漏网大鱼和中不溜以及小的了,如今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去捞,鱼没捞多少却惊了鱼群。
楚小柔和柳氏一起两人忙了一上午才捉了六七条,最大的一条有个五六斤,剩下的都是三斤左右的,加在一起二十多斤,和前两天没法比,中午吃饭时她就在抱怨,下午再去估计捉的更少。
柳氏几人正想劝呢,吃罢饭就蒋四的儿子一起出去玩的小石头,疯跑了回来,“姐,姐,你快去捉鱼啊,石柱子他爹回来了,还拉回来一个小木船,听说还有一个渔网,你要是再不去,他一网下去就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