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金倒不着急。”我说:“张大哥能来湛江,已见你对此事的重视,这份勇气与诚意,小弟甚是佩服,但是不管怎么样,杜利军我们一定会找,你帮或者不帮,交朋友讲究的就是个义字。当初包括吴天昊大哥在内,我们所有的人都在保镖兄弟坟前面许下誓言,要为他讨债复仇,要是这都做不到,我们如何让死者安息九泉之下,如何过得了自己心里这一道坎。”
吴天昊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吼道:“赵兄弟说的对,出门在外讲究的就是个义字。”
吴天昊拍桌子时,服务员刚好端着烧好的菜进来,猝然让他吓了一跳,手端着不稳,滚烫的汤渍溅到她手上,烫的她手反射性一缩,手里的盘子脱手掉到地上。
刘旭离她近,急忙拿纸巾给她擦手,吴天昊见自己吓着姑娘,赶紧起身,满怀歉意的问服务员说:“手没烫伤吧?”
服务员惶恐的摇了摇头,看了看洒落一地的菜,又看了看吴天昊断臂的地方,愣在那里不敢离去。吴天昊猜测她可能怕老板责骂,从兜里数出一叠钱,塞到服务员手里,说:“拿十块钱给老板,就说碟子是我不小心打碎,剩下的钱你拿着看伤好了。”
服务员犹豫一下,怯怯的说了声:“谢谢。”接过钱,把地上残迹一收拾出去了。经过一个小插曲,原本紧张气氛的房间里缓和了许多。
服务员走后,大伙重新入座,张罗环视一下,提起酒瓶给我斟满一杯,说道:“刚才赵兄弟说的义字当头,正是我们做人的根本,所以,对于这次的事情我有必要向大家交代清楚,并不是我想推卸什么责任,老实说,杜利军与我也是第一次合作,他是王九介绍的,王九这人能耐没多少,但是脑子还是很好用,有些勾当需要他这种人出马摆平,跟我几年了。作为我,毕竟只是个正经商人,与社会闲杂人等,最多也就混个脸熟,很少有深交的,很多不是商业上的事情,我都是由王九给我安排。”
吴天昊问:“那找到王九就可以找到杜利军了?”
张罗一笑,“理论上可以这么说,当初王九把杜利军介绍给我的时候,一则我过于相信王九,二来也是看上他的枪法。”
大头冷笑道:“理论?什么意思?现在他俩同时失踪,你不会告诉我,你连王九都找不到吧?”
张罗说:“王九虽然跟我几年时间,但一直独来独往,我俩也仅仅是合作关系,若是他有心避开我,想找到他,需要些时日给我。不过几位兄弟尽管放心,与我张罗合作的,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但是若想在我面前耍花招,我也会叫他不好受。”
之后,张罗为了表示诚意,说要把承诺给我们的钱全部转到我们的账户上,大头嘻哈着说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账户这个玩意。
我认为现在拿钱有点说不过去,本想回绝了他,一想,眼下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换了口径:“那这样吧,你先付给十万,其余的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我提出要钱,最惊讶的莫过于刘旭,无法理解道:“赵哥,这合适吗?”
“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现在确实需要这笔钱。”我回答刘旭。
“不可能,”刘旭大声道:“我们又不是没钱。”
“这钱不是拿来我们用的,”我解释道:“我听说保镖还有个年幼的弟弟,我想拿五万给他,起码能保障他成年之前的基本费用。另外五万我是准备预留着给拉古布拉看病用的。”
“不行。”吴天昊放下酒杯,抿了下嘴,“保镖的事情怎么可以叫你一个人承担,我也拿五万出来。”
“你俩都别争了,”张罗伸手挡住吴天昊,说:“保镖的死,归根到底是我用人不善照成的,他弟弟的费用理当全部由我来出,另外我再支付五万给赵兄弟,让他拿去救他的朋友。”
张罗的表态,博取了我很大的信任度,我也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过是让杜利军给摆了一道。如今要想弄清楚事情真相,看来只有从杜利军或者王九身上着手了,若真是杜利军吃里扒外,像吴天昊所说的那样,都在道上混,总有把他揪出来的那一日,连同保镖无辜的死,一并结算。
在承诺上,张罗一点都不含糊,第二日,他果然拿了满满两箱子钱,总计五十万,一次付清,其中四十万是当初承诺给我们的酬金,五万给保镖做安家费,剩余五万算是转赠给我用来治疗拉古布拉。
他的诚信与慷慨进一步让我相信他与杜利军的事情没有关联。张罗把钱留下后,就直接回了山西。我先将四十万按人头分算,吴天昊不在我们之内,这次云南之行我们这边总共去了七人,平均算来应该是每人五万七千多,我也不征求同伴意思,留下二十万,交给刘旭保管好,另外又给了他十万,叫他有机会分给孟蕾和胖子,再分出十五万交给胖子,由他转交给保镖的弟弟,再拿着剩余的五万,去诊所找孟京辉医生询问拉古布拉的进展。
孟京辉刚好有事外出不在诊所,拉古布拉一个人在病房里对着窗户发呆,见我进来,面露喜色。我知道这几天她一人在这里闻着消毒水的气味有点枯燥,跟外面的护士交代一下,提着一小箱子的钱,带她到大街上溜达散心。
拉古布拉从来没有离开过大山,又被关押多年,面对霓虹闪烁的沿海城市有点怯生,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显得很拘谨,紧紧的挨着我,完全感觉不到在云南时的坚韧。我们在人民公园转了一圈,我指着游乐设施向他讲述时代的发展。公园里来来回回有很多挽手漫步的情人,时而亲密的经过我俩身边,每对情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们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坐了半个来小时,拉古布拉眼睛光停留在浓情蜜意的小情人身上,两人加起来也没几句话,我不知道她为何变得拘泥,还是触动了什么,又或许跟我一样,都在牵挂着那该死的蛊病。
公园出来后,在路边,我们看到一个江湖卖艺人,他正在向围观的路人表演钢珠,他这人先将鸡蛋般大小的钢珠托在手心,对观众旋示一番,确认货真价实之后,双眼直直的凝视着钢珠,突然,弯下腰,脚一蹬,一声大吼,把钢珠含进嘴里,微垂着脸,对着众人做吞咽状,在吞咽钢珠的过程中,他脸部抽搐,样子极其痛苦,直到钢珠卡在他喉结部,鼓得圆圆的,这才挺起胸膛,高扬头部,用手指着自己的凸出一块的喉咙,向围观者证实钢珠已经入喉。直到围观的群众响起一阵掌声,他才满意的点点头,接着拳打脚踢,扎马运气,身子再一弯,把钢珠重新吐回手心。此时钢珠上全是他的唾沫口液,还略带血丝,而他自己早已汗流浃背。
卖艺的人吐出钢珠后,拿衣袖拭去眼角因疼痛而流出的几滴泪水,然后开始向众人兜售他随身带来能治天底下任何外伤的药物。拉古布拉一直目不转睛的看完整个表演过程,直到表演结束后才小心的问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见她一脸严肃,回答道:“表演是真的,药是假的。”
人群看热闹的人见表演已经结束,逐渐散去,留下来的人,要不是想买药的,要不就是无所事事,意犹未尽期待下文的闲人。也有的观众并不买药,直接给他托盘里扔下几毛,几分的纸币。拉古布拉若有所思,不再多说什么,直到卖艺的人手持放药的托盘走到我们跟前,征询我们是否买药,拉古布拉把眼看我,我明白她的意思,从身上掏出一张十块,放到托盘里,卖艺的见我出手大方,忙从托盘里抓起十一瓶药膏,说:“承蒙兄弟照顾,多赠送你一瓶。”
我按住他的手,示意不要药膏,给他的钱全当赠送。卖艺人忙不迭里的向我躬身道谢,我扶住他身子,感概的问了一句:“你每天这样表演,辛苦吗?”
卖艺人不想我有这么一问,愣了一下,幽幽回道:“不辛苦,命苦。”
此话一出,不仅我心中一悸,像是让他撩动了某根心弦。拉古布拉亦是深受感触,已是眼泛泪花。我不再多言,又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放在他的托盘上,示意拉古布拉离开此地。
之后,路上很长一段时间,拉古布拉愁眉不展,为了不让她多想,我特意带她去海鲜馆子吃了顿中饭,还拿很多笑话去逗她开心。回走的路上,拉古布拉突然偷偷的把手拉住我,我侧脸看了她一眼,见她故作淡定,眼望前方当作不知。
拉古不拉的手很柔,柔的我不忍拂去,可不知为何,这时我脑子里却浮现了那木珍子的身影,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对拉古布拉说道:“有机会我教你吹口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