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江湖上有种点穴的功夫,效果如同葵花点穴手,被点中后无法动弹,想必神童就是给我来了这么一手,我不知道他要干嘛,只是在心里默念:反正我交了钱,他不敢把我怎么样!话虽如此,心中还是没底。
神童见我定住,站起身,手里依然握着那根毛笔,在我身上一通猛点,我时而觉得痒,时而觉得胀,时而觉得酸,时而觉得麻,他动作很快,我无力反抗,任凭他在我全身上下捅咕,过了几分钟,酸麻胀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轻快舒畅,我浑身的经脉仿佛被打通,那种舒服劲儿从腰眼开始上升,一直到后脑勺,浑身感觉又酥又软,每块肌肉松弛下来,屋里很暖和,很安静,那种惬意感就如同洗完热水澡,又掏完耳朵后,整个人都慵懒无比,迷迷糊糊昏昏欲睡。
我已经坐不住了,整个人都在摇晃,神童就站在我旁边,他弯下腰,一手托着我的后背,一只手轻轻抚在我胸口,把我放平,躺下,他就坐在我身边,用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我觉得一切都是柔软的,他的形象在我眼前慢慢模糊起来…
我置身于黑色的隧道里,飞速前行,温暖的感觉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冷,我想蜷缩身体取暖,可根本就动不了,周围一片黑暗,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神童已经消失不见。
突然,眼前猛然亮起来,我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了一下,整个人都暴露在炫目白光中,在我脸上,盖着一块白布,四周非常寒冷,我连自己呼出的热气都感觉不到,但有一只手,正在我的颈下摸索,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留起这么长的头发,那只手最终停住,我感觉手里握着一块锋利的硬物,然后划破了我的皮肤,还用胶布铁牢,我觉得这一切都好熟悉,难道…
我突然听到有人趴在我耳边低语:你已经醒过来了!
我本能地回应:我这是在哪儿?
那人对我说,我受了伤,现在躺在icu病房里,透过白布,我隐约看到病房里的仪器和其他摆设,这一切似曾相识,可我一点都不紧张,我没出汗,心脏也没有狂跳不已,只是感觉憋闷,于是我对他说,我好难受,也动不了,你是谁?
他说他是老谭叫来给我治病的医生,听到老谭这个名字,我顿时清醒了,果然,他开始问我黄色皮箱的事儿,对那个黄色皮箱,我似乎有点印象,我的记忆又回到车祸发生那一天,本来我只记得看到一个小孩站在车前,然后重重的撞击就让我昏死过去,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黄色皮箱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只要一提这四个字,我都能想到它的形状和质地: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四棱见方,金属骨架的手提箱,小牛皮的表面,那纹路,那手感,那气味,在我脑子里都有印象,此前的记忆隐藏在迷雾中,而我正蹒跚着,往迷雾深处走去,可前方的雾实在太浓,我只能看到脚下方寸之地,此前的记忆都是残破的,如破碎的花瓶,我费尽力气也只能拾起一块残渣,我记得自己曾经提着这箱子上楼梯,还有就是车祸前不久,我和老婆曾经因为这只箱子吵过架,我们为什么要吵架?箱子里到底有什么?这些最关键的问题,我却是较劲脑汁也想不起来。
耳畔那声音让我说出箱子的下落,可我实在无力去回想,想来想去,总逃不过车祸这件事,这是我最惨痛的回忆,每次往前追溯,都是对自己精神的煎熬,我不愿意再想了,可那声音不依不饶,说这是老谭的意思,他很想知道。
我冷笑道:老谭在哪儿,我要见他!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老谭和我已经相隔阴阳两界了!
那声音越发着急,我不想再跟他废话,我觉得这就是个骗子,那个皮箱里装着的,肯定是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别说我不知道它在哪,就算知道,怎么可能轻易就交给一个陌生人呢?
他绝望了,越发语无伦次,我不想让他打扰我,便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坐起来,遮在脸上的白布掉落,我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我旁边,他带着口罩和眼镜,神色惊恐地看着我,仿佛见了鬼!
他觉得他好眼熟,再看看我自己,竟然变成了女人的身体,我刚才一直躺在铁皮柜里,这分明是太平间,这一幕,不是我自己潜入医院,刺探女尸的场景吗?
那个小伙子就是我,而我就是那具女尸,这又是怎么回事?刚才我明明在天眼神童的房间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时间能倒流吗?还是这根本就是幻觉?
我觉得不像,所有感觉都太真实了,他指尖划过的时候,我都能察觉到自己的血滴落下去,还有刀尖划破皮肤的刺痛,痛彻心扉,那小伙子,准确地说应该是我,惊慌失措仓皇逃跑,我却不由自主张开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老公,陪我!
此时,我看到窗外正站着一个人,天眼神童,他穿着和今天一样的衣裳,无声无息窥探着我们,我感觉一阵眩晕,眼前一切开始模糊,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跌倒的,周围又变得黑暗,等我再睁开眼,看到天眼神童坐在我旁边,白光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尝试着动了动指尖,已经没有问题,我一下坐起来,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做了一场梦。
神童依然一言不发,他是否会说话都是个疑问,没人听过他的真音,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即便是我现在试图扯下他的帽子,他也会瞬间闪开,我暂时拿他没办法,我也不知道刚才他对我做了什么,但那个梦好奇怪,怪就怪在它太真实,只是我和那女人身份颠倒,我觉得这里面有他的目的,他确实厉害,能猜到一切,我甚至觉得在李强打电话的时候,他都已经猜到了一切,此人能耐之大,真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面对这样的对手,我只能接招,别无选择,我们之间的梁子,早在失忆前就结下了,就算独自前行,我也要抗争到底。
我看到神童手里拿着一张纸,他把纸交到我手里,上面写着四个字:宅起宅寂。随后他轻轻拍打着我的胳膊,示意这就是他对我问询的回复。
我带着花了二十万买来的四个字离开这里,李强还在楼下等我,说我进去这么长时间,他很担心,在他印象中,天眼神童接待访客,从没超过五分钟,而我在里面呆了足足十分钟。
“花了两倍的价钱,当然得享受两倍时间的服务啦!”我笑道。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他很好奇。
我把纸揣进口袋,什么也没说,那张纸很有用处,我已经知道安静藏在哪儿了,一个“宅”字足以说明问题,按我的理解,就是说从家里开始发生故事,最后又在家里归于寂寞,挺直白的,现在我该马上安排下一步行动,时间很紧张,分秒都要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