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手机发现没有一格信号,突然冒出一个用视频拍摄记录眼前一切的想法,但画面在数码世界里却是虚无的,镜头里面一片黑色,像是受到严重的干扰。没有人,也没有奢华的环境,只是和我来时一样没有生气。也就是说,我所能见到的,也只能是我所能见到的,无法记录和保留。我再次意识到我眼前的并非是现实中的人。我的两只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脑袋里有一种天摇地动般的震感。气压就像周围相位偏移一样发生变化,使得我耳朵里“嗡”的一声底鸣。想咽唾液,但喉咙干得沙沙响,未能顺利咽下。我环视四周。心脏又开始发出又大又硬的声响。
所有人坐了下来,我只看到沙发的一角伸出一只手腾在空中比画着,那是个高个子男人,他穿着一件白衬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边,下身是一条质地柔软的深蓝色棉布裤,一只白色的猫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爬到沙发上安静地卧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发出诡异的叫声。根据前面的画面来看,我认为这纸就握在这个人的手中,那纸就如同是一张藏宝图,使的他们如此忘我的兴奋。
几分钟后,一个身穿米黄色连衣裙的瘦小女人走到他面前,放下高脚杯,杯里的液体像是已有些年代的酒水。他们谈论着某个话题,争执不休,两人开始露出不悦的表情,猫从他身边跳开。这时候第三个人出来阻止,这是个小个子男人,身着灰色对襟毛衣。从表情上看,他们的观点像是在哪里产生了分歧,但他站到高个子男人这一边,而这位女人激动地伸手准备抢夺男人手中的那张纸,被在场的第二个女人拦住,女人短发,面目带着狰狞,可以说她并不像个女人。
眼前的场面一下子变的极其混乱,和几分钟前相比那是截然不同的。转眼间,高个子男人倒在了地上,背后了一把四寸长的水果刀,直达心脏部位,白色的衬衫渗透出暗红色的血,他在地上缩成一团便很快咽了气,那卷纸依然握在他手中,死死不放。动手的便是在场的第三个男人,中等个子,略微驼背。由于他一直背对着我,所以无法看清他的模样。瘦小的女人躲在他的身后,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对面他们的是一男一女,情绪有点失措,短发女人随手拿起东西就像他们砸去,而小个子男人却在死者手中抢夺过那张纸后竭力地往阳台上冲试图逃跑。行凶者拔出死者身上的刀,再次决定将他们一一杀死,小个子男人的脸贴在通往阳台的门玻璃上,血从他的嘴角滑落下来,顺着玻璃。
昏暗泛黄的色调被他瞬间改写成红色,墙壁上,阳台上洒满了汩汩的血液,甚至在那只白色的猫身上都带着半边的红色。他刺下的每一刀我都能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刀进入肉体的质感。每一滴我都能闻到活生生的血腥味。霎时间,一股恶寒与突如其来的恶心感侵袭着我。男人回过头,瞳孔逐渐放大,微笑着望着我,原来他一直知道我的存在。他和他的妻子拿着那张纸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他们走过的地方都留下红色的足迹。猫受到惊吓,从窗户跳出,落入了楼下的灌木丛中。
卧室和阳台的门即将被打开,他的刀会刺进我的心脏。这是我所做的最坏的打算。他向我靠近,伸出手想要开打这最后一扇门。客厅里的钟敲响,所有指针都停留在十二这个数字上,钟摆摇晃了一下。我身体麻痹无法挪动,紧紧地闭起眼睛,脑袋里一片空白。感觉上双臂肌肉似乎正一块块断开,我知道自己正无限接近于死亡,暗黑的深渊已在我眼前张开巨口。
时间只过了一瞬,但却像是永恒,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前倒下,双手捂着胸口,女人跪在他身边,手上沾满那三个人的鲜血。男人的容貌在瞬间苍老过去,他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望着我,他的瞳孔的颜色变深,我看到他的脸已经不是刚才那张凶残的脸,而是茕拓的那位邻居。
与此同时,我不再感觉被某种东西束缚,迅速逃离现场,穿过地上的尸体往楼下奔去。全身上下软弱乏力,双脚不听使唤地倒在路边。路两边树木高高耸立。色调灰暗的树干,纵横交错的粗枝,遮天蔽日的叶片。脚下茂密地长着羊齿等杂草,像在拼命吸收微弱的光线。阳光全然照不到的地方,青苔默默覆盖了岩体。这是我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